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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云中(二)(1 / 2)

燕娘挑了挑眉,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李家祖坟在沙陵湖畔,清明扫墓时,恰逢秦家女眷在附近踏青,夫人们便相邀共赏春光,子女们则结伴游玩。

不同于兄姊们的慵懒和弟妹的孱弱,燕娘一向生龙活虎,不知疲倦,春困秋乏素来与她无关,因此她从小就没有午睡的习惯。辗转反侧,左右无聊,她便拉贺兰曜去浅水处捉鱼。

两人拎着木桶扛着铁叉越走越偏,好巧不巧撞见灵蔡牵着秦家娘子在榆树林散步。

她一时童心大起,便想扑过去吓他们一跳,于是蹑手蹑脚跟了过去。贺兰曜比她年长两岁,自然而然能看出几分隐秘的情愫,便劝她莫要惊扰。

可她愈发来了兴致,执意要过去取笑他们一番。结果她还没来得及现身,那两人却上了小舟。

待她鬼鬼祟祟来到岸边,小舟早就钻进了芦草深处。依稀只见船篷上搭着灵蔡的外袍,而秦娘子的纱裙掩在袍服下随风飘舞。

她伸长了脖子,只听到模糊的笑闹声。

贺兰曜最先明白过来,连哄带劝将她拖走,说什么也不许她在探。她虽满心好奇,可过后也就忘了,直到方才看见他俩出双入对,才倏然忆起。

灵蔡自知理亏,暗悔行事不够周密,差点带坏小妹。既然被撞破,也不好再遮掩,只得放开手,一本正经道:“我年过十八,早该婚配了。可你还小,切不可效仿。”

虽说天高皇帝远,可李家到底是宗室,别说子女,就连李柏年自己的婚事也由天子做主。

如今的三夫人褚氏,便是十年前奉旨从洛阳远嫁而来的。

灵蔡对邻女钟情已久,老父心知肚明,可就是推三阻四,不肯上书请婚。前次他来催问,父亲竟说国丧期间不宜嫁娶,还是过两年再提。

他可以等,却不忍心上人青春流逝红颜蹉跎。清明那日,两人在沙陵湖畔邂逅,他原想忍痛割爱,同她斩断情缘。不料对方情比金坚,执意不肯,并质问他是否变心?

灵蔡只得道出苦衷,秦家女却不以为然,发誓此生非他不嫁。灵蔡深受感动,承诺若不能与她共结连理,将来便效仿阿姊出家。

各自袒露心怀后,便都有些情难自禁,这就有了燕娘和阿曜看到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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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娘见他如临大敌,纳闷道:“不就是挠痒痒吗?有什么了不起?还非得长大才行?”

灵蔡一脸茫然,瞪着她道:“什……什么挠痒痒?谁说的?”

燕娘略有些窘迫,支支吾吾道:“阿……阿曜说的,他还不许我看……非要拉我走……”

她再豪迈不羁,可到底是个女孩,想到要和一个男人宽衣解带,抱在一起挠痒痒,还是怪不好意思的。就连说出那些字眼,似乎都有些烫嘴。

灵蔡舒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他做得很对,有些事情,小孩子的确不该乱看,更不该乱探究。”

“我不是小孩子。”燕娘即刻炸毛,怒不可遏道:“今天我就猎一头野猪回来。”

灵蔡笑着摸她的头,“傻妹妹,你不怕,你的坐骑可是会怕的。早去早回,晚上来落云轩。 ”

“阿姊又要说教了?”燕娘苦着脸,惨兮兮道:“你可得替我美言。”

两个姊姊博学多才,调/教起她来引经据典,滔滔不绝,每次都让她无从辩驳,甘当哑巴。

“我就你一个妹妹,不帮你帮谁?”灵蔡微笑道。

他临风而立,身后是一株丈许高的榆叶梅,日影斑驳中,落英簌簌,像……破碎的粉色纸钱满天纷飞。

她使劲摇了摇头,将这不详的奇怪念头甩到了脑后,挥手招呼阿曜,一溜烟奔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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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房早就为他俩备好了坐骑,鞍鞯等物也一应俱全,正由僮仆牵着等候。

秦家兄弟和一帮老友也披挂整齐,家将们提笼架鹰,挎弓负箭,远远在巷口等着。

众人准备妥当翻身上门,待出城门已汇集了将近百人。秦家兄弟做东,打得自然是都尉府的标旗,因时常出游,故而队形齐整,浩浩荡荡,如同巡边的郡兵。

云中城位于两河之间,土壤肥沃,水草丰茂,宜农宜牧,是本郡治所,也是阴山南麓最繁华之地。道旁胡杨参天,枝繁叶茂,离城数十里,仍有零星村庄坐落于田头陇上。

约摸日昳,白渠水遥遥在望,正欲渡河时,却听得马蹄如雷。

就见对岸烟尘滚滚,旌旗招展,数十名骑士飞驰而来。

秦家兄弟常去军营探父兄,见惯了骑兵操练,可还是被眼前这阵仗震慑住了,正不知所措时,听到一个老家将喊道:“不是刺史部亲兵,多半是朝廷使节,各位不想连累家中父老的,还是下马避让的好。”

秦三两眼放光,跳下马赞叹道:“好威风!”

秦二急忙命仆从们后退,一时间人仰马嘶,犬吠鹰啼,道旁乱作一团。

正狼狈之际,打头阵的已经过来了。燕娘百忙中回头,看到三人陆续勒马。

当先那人紫袍玉带,唇角微翘,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虽风尘仆仆,却难掩贵气。

两名随从皆乌袍轻甲,绯红抹额,可眼神阴鸷,令人如芒在背。

燕娘不敢多看,正待转过头,竟发现紫袍人盯着的是她腰畔的匕首,不禁怔了一下。

几名家将和老仆上前见礼,那紫袍人神情倨傲,并未作答,只对左右淡淡道:“一群孩子罢了,不用理会,正事要紧。”说罢打马而去,两名随从即刻跟上。

秦三有些不忿,压低嗓音道:“他自己也没比我们大多少……”

他的声音很快被势若奔雷的蹄声淹没,却是一个头戴凤翅盔,身着明光甲的武将,正领着一队骑兵经过。

秦二疑惑道:“咱们打得可是都尉府的旗帜,他们怎么看都不看一眼?”

燕娘顿觉不安,一股莫名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腰畔匕首是去年生辰时先帝所赐,剑鞘由青铜所铸,雕刻着繁复精细的蟠螭纹。剑柄则为白玉雕琢的大雁,护手恰如伸展的双翼,云纹护环处穿以五彩宫绦,极其华丽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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