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掀起眼皮:“找到了?”
杨啸:“那个……您找了十几年的那个人。”
齐靖眼中的光先是一滞,随后一抹凶光闪过。他坐直了身子,问:“躲在何处了?”
杨啸:“闵国公府。”
齐靖按住扶手,站起身。这个消息,足以让他已全然地恢复精神:“找个机会,本尊亲自去闵国公府看看。”
杨啸:“再过十几天,就是闵国公府老夫人七十大寿,请了许多人去,咱们不如趁这个时候去探探。”
齐靖:“大寿?我倒不曾收到请帖。”
杨啸笑:“什么人敢随便给您送请帖啊,陛下疑心大着,他们不要命了才敢巴结您。不过,但凡是您想去的地方,谁也不敢拦不是。”
齐靖喝口冷茶,提笔批文:“那就安排下去,备好厚礼,届时本尊亲自登门贺寿。”
杨啸领命,这就要出去。
“慢着。”
杨啸:“大人还有何吩咐。”
齐靖看了眼窗外,一时倒未开口。外头月色正浓,清清冽冽的光撒了一地。
杨啸:“?”
“院子里光秃秃的,你去找几个花匠来,多种些花。”
杨啸愣了一愣:“大人不是不喜欢花吗?”
首尊大人埋头批文,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杨啸:“……”
话不说二遍,办就对了。
……
次日是个好天气,适宜栽花种草。
魏如青带上种花的工具,如约去了大姑娘的院子,大姑娘指哪儿,她就把花儿种哪儿。
这大姑娘是个有趣的,她来的这一小会儿,不是嚷着想吃外头的糕点,就是闹着要吃冰碗……总之,硬把身边的人全给支开了。
——然后提起裙子,在魏如青身边蹲下。
倒把魏如青吓了一跳:“大姑娘,这可使不得!”
大姑娘才不管,拿着个铲子一个劲儿松着土:“我就爱干这个!”
魏如青看她动作麻利,一乐:“哦?”
“姐姐你不懂,我在乡下干习惯了,跟这些花这些草一样,离了泥巴活不了!”
这位大姑娘,原是个农家丫头,从小到大田野上小河里跑的,骤然被拘在这一方天地,虽是珍馐美味吃着,绫罗绸缎穿着,却难免不得滋味。
魏如青了然:“原来大姑娘喊我来种花,图的是这个。”
少女摇摇手里的小花铲:“不全是。我看姐姐你也是新来的……嗯……咱们这叫什么来着,同……同……”
魏如青:“同病相怜。”
“对!”大姑娘杏脸微红,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没念过书,现在也念不好书,就想说这个来着。”
魏如青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一丝酸楚来。
都是初来乍到,奚落和排挤是必然要面对的。于是,在遇上一个相似境遇的人时,难免会生出一丝亲切感吧。
她安慰道:“慢慢会好起来的。”
少女撅了撅嘴,眸光依然黯淡:“可我只想回去……”
魏如青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是道:“那我经常过来,陪姑娘种花。”
“好啊!”
小丫头很好安慰,没一会儿就开了话匣子。许是憋了太久的缘故,叽叽喳喳的,嘴巴就没歇过。
“我以前叫‘阿兰’。他们说,‘阿兰’听着像个小丫鬟,就给我改了名,叫‘淑华’。”
“没人的时候,姐姐叫我‘阿兰’好不好。”
“反正我待不惯。这府里真是怪,好好的茶不喝,要用来漱口,真是糟蹋了。”
“……还有啊,洗个澡盆里竟要洒满花,更是糟蹋了。”
两人蹲在花坛里聊上了。
魏如青倾耳听着,觉着眼前这个勤俭节约的农家小姑娘,跟这侯府还真是格格不入。
她的肤色算不上白,双手略粗糙,身量也略显矮小,说起话来一惊一乍,跳脱得很。
阿兰说着说着,突然“哇”了声:“地龙!好大一只!”
边说着,边把一只软趴趴黏糊糊的地龙从泥巴里拉出来,那好不容易养得白净的手指,被糊得全是泥巴。
魏如青失笑:“一只地龙也能把你逗这么高兴。”
阿兰激动地说:“我前些天抓到一只独角仙,那才好玩儿呢!”
嘟嘟嘴,“可惜母亲突然喊我过去,我只好把它放了。”
魏如青笑道:“花房那边一到晚上就好多萤火虫,姑娘若喜欢,可去瞧瞧。”
阿兰眼睛亮了:“真的吗!我今天晚上就去!”
话音刚落,打院儿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晚上宫里的张嬷嬷特地过来教授姐姐礼仪,姐姐忘了不成。”
突然穿插进来的声音裹着冷意,将两人吓了一跳。阿兰下意识地站起来,慌慌张张地把沾满泥巴的手背在后头。
魏如青循声瞧去,见院门口站着位姑娘。
那姑娘一袭鹅黄纱裙,肤白貌美,与大姑娘一般的年纪。她缓缓地走进院子,步子平稳,头上的珠翠不曾有半点摇动,那细长的脖颈也不曾有丝毫弯曲。
端庄而高傲。
只是那眉头紧紧锁着,有一抹毫不掩饰的嫌弃挂在她的脸上。
这就是闵国公府那位错抱来的二姑娘,原本该是农家女的那位。
魏如青跟着起身,正要屈膝见礼,便又听她道:“好好的裙子沾得全是泥。姐姐院儿里的人呢,怎不劝着。”
她的口吻颇有几分不悦,眼神扫落在魏如青身上,冰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