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萤手微顿,低声道:“李家已没有人了,他是李家的家生奴才,也勉强算得上李家人,往后我成亲,他便是陪房。器重不器重的,倒是没有,只是不想在未来夫婿跟前失了礼数。”
方兰漳心一下软了,微沉的脸色也缓和,牵住她的手,轻声道:“抱歉,是我多想了,你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孤身一人在京城,自然是想有个亲人在身旁,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没有。”扶萤反握住他的手,这还是她第一回主动牵他,“表兄待扶萤很是体贴,表兄也是担心扶萤被下人欺负了,不怪表兄。”
“扶萤……”他有些惭愧,他并非这般想,他是有一瞬怀疑她和那个小厮有什么,可现下疑心全消了,“好了,你的小厮自该你来做主,只是你要明白,以后表兄便是你的亲人了,你不必将那些情感寄托在一个下人身上,也不要委曲求全。”
扶萤挣脱手,起身微微行礼:“多谢表兄关怀。”
方兰漳笑着道:“你我之间还有必要道谢吗?我知晓祖母是如何想的,无非是想要我考试完了再成亲,若是可以,我恨不得现在便成亲。”
“学业要紧,不论祖母是不是这般想,扶萤都希望表兄能得偿所愿,考取心中所想的名次。”
“扶萤。”方兰漳忽然起身,将她抱住。
她忍不住要惊呼,又生生咽了回去,浑身紧张得无法动弹。
“表妹放心,我会努力的。这几日我便不过来了。一来我们毕竟还未成亲,祖母看我日日来必定会不满,二来我好在房中温习温习课业,免得落下了,三来这雪要下许多天,雪天难行,都在家中好好休息为好。”
“嗯,表兄说得对,扶萤都听表兄的。”
方兰漳又抱了抱她:“现下雪小,我便先走了,你也是,这几日便不要外出了,你未在京城过过冬,当心着凉受寒。”
她点点头,后退几步,送他至房门。
“不必再送。”方兰漳拦住他,接过小厮递来的大氅,往身上一穿,撑着伞,冒着风雪走了。
写春感叹一声:“三少爷也真是的,这样大的雪还要来看小姐一趟……”
“嗯。”扶萤脸上没什么变化,偏头朝小厨房里偷看的目光看去,淡淡吩咐,“你还是去圆桌上看书吧。”
说罢,她便转身进了门,写春留在门口,等李砚禧走来,低声欣喜问:“小姐不生你的气了?”
“嗯。”李砚禧只往房中望,待人说完,抬步跟了进去。
他能察觉扶萤不开心,手里的书页许久未翻动,但不知她因何烦忧,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低声道:“小姐,我又忘了笔是如何握的。”
扶萤才回神,放下书册走来,又去掰他的手:“这样。”
“嗯。”他试探着,脑袋朝她越靠越近,忽然一下靠在了她的腰侧,扔了笔,将她环抱住。
扶萤吓得急忙左右去看,边掰他的手边低声骂:“你找死吗!”
他没说话,乖觉放了手。
扶萤匆匆走去罗汉床边,将那扇微微撑起的窗放下。
他跟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扶萤推了推他,翻了个身,后仰着半撑在罗汉床上,低声审问:“你想做什么?外面可都是人!”
他压过去,试探着在她唇上碰了碰。
扶萤并未抗拒。
他又近了些,双臂撑在她的两侧,撬开她的唇……
“小姐,窗子还是留个缝好,当心炭火中毒了,若是冷,便开厅里的窗吧。”写春在窗外提醒。
扶萤猛然睁开眼,狠狠瞪了瞪跟前的人,又在他肩上锤了好几拳,才朝外回:“我知晓了。”
偏偏他还厚着脸皮,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扶萤又踢他一脚:“让开!去开窗!”
他这才不紧不慢直起身,慢吞吞往小厅里走,将窗子撑开了。
扶萤整了整衣裳,装模做样端庄坐在罗汉床上。
李砚禧又走过来,又抱住她,又要亲她。
她一记眼刀飞去:“做什么!”
“没人。”李砚禧低着头在她脸上啄吻。
她任由他亲了会儿,才推:“好了好了,去看你的书去,你再这样就滚回你的小厨房里待着。”
李砚禧见她又翻开书页了,便听话离开,回到圆桌边坐下。
雪下得越发大了,一整夜,未曾停过,天亮时才小些。
祖母那里不必去请安了,方兰漳又说了不来,写春更是不会来打搅,天都亮了许久了,她才恍惚睁眼。
“几时了?”
李砚禧正斜卧在一旁看着她:“不知。”
她往他身上靠了靠,暖和不少:“那再躺一会儿吧。”
李砚禧从身后搂住她,故意问:“三少爷今日不过来吗?”
“不来。”她闭着眼道,“他昨个儿说了,这几日都不过来了。”
“哦。”李砚禧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指掰开,卡在自己的指缝里,“那小姐岂不是不能日日见到他了?”
她掀眼瞅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李砚禧忍了一会儿,又道,“雪大,他便不来了,看来对小姐也没多上心。”
“那又如何?”扶萤才不稀罕方兰漳来,眼都未掀一下。
李砚禧看她无动于衷,心中忍不住窃喜:“小姐不喜欢他吗?”
她没好气道:“喜欢能当饭吃吗?”
李砚禧一噎,那点儿窃喜消散得无影无踪:“哦。”
“我巴不得他不来,日日在家读书,后年考个大官才好,他官当得越大,银子赚得越多,我的日子才能过得越好,其他的,我才不在意。”
李砚禧不服气嘀咕:“当官有那样好吗?”
扶萤怼他:“当官不好,难道当小厮好?当奴婢好?”
他知晓她瞧不起自己,心里堵得慌,只抱着她,一句话都不跟她说了。
扶萤才不在意,她只觉得李砚禧看着硬邦邦的,但靠着又软又暖和,比蓬松的褥子还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