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还是那片熟悉的天花板，淡黄的光浅浅浮在黑影里，蒋晏深给她留了床边的一盏吊灯，轻声走了出去，细微到如影子闪过的关门声在她的回忆里成为背景。
兜兜转转，她又睡在了这张从童年开始使用的床上。伸手可以捉到她当初带来的布偶娃娃，被洗得干干净净摆在枕头边。
楚洛捏着布娃娃衣角边的手缓缓移动，划过自己的肩膀，停在了唇边，蒋晏深的存在感如最猛烈的香水，从鼻尖深入她的大脑神经。
楚洛翻了个身，把娃娃摆到了枕边，捏着她小小的嘴巴说：“好了，睡觉。”
今晚的蒋宅暗得格外早，隔着窗纱流淌出丝丝灯光，静谧人心，像是隐秘的狂欢。
董家的灯火未灭，觥筹交错、热闹欢腾的仪式来到了尾声，陆家受到的关注一点不比董家这个主办方少，从头至尾，想和寒佩衿搭讪的青年才俊就没断过，陆择那边被陆城带着结交几位重量级的老总，几杯红酒灌下，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柳家的二小姐竟然主动过来和我搭话，问你是谁，看来你还是很有欺骗性的嘛，表哥！”
寒佩衿对那些主动过来向她献殷勤的富家子弟只有风轻云淡的一瞥，她看得上的，多半对她的身份有所顾忌，谁让她明面上不姓陆，她看不上的，再讨好她也没用。
被陆城带出来透透气散心，没想到最有意思的事还是观察陆择。
她扬了扬手里香喷喷的一叠名片，一张一张地念，“陆择，你的脸可真好骗人，这些都是想给你的，这些大小姐巴不得你赶紧加上联系方式去给她们添点挑战性。”
陆择今晚从头至尾都没有搭理一个对他有兴趣的，看上去还残留了几分青春痕迹的脸在这群女孩里简直是毒药般的存在，连带着一贯因为高傲作风被排挤的寒佩衿都被容忍了。
寒佩衿从来不改女明星的傲气，这群世家小姐里和她不对付的占了一大半。
今晚，她倒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为爱低头。
“喏，一共七张。”
陆择喝了不少，脸上却丝毫看不出酒气，反而比开场时更为平静，甚至多了份冷漠，瞳孔里倦意和恨意并存，又融于一体，最后只掩盖在无辜的下垂眼下。
他对今晚那一张张隆重打扮的脸蛋并不感兴趣，接过名片的手却不带丝毫犹豫，上面的人名和只是摆设的职位在他的大脑里全部过滤成了资产和公司。
他对a市那些上层的关系网，烂熟于心。无论是哪张名片。都是他启动计划的一步，一步而已。
“陆择，我倒是真的期待你和蒋晏深能斗得有来有回，别让我和舅舅失望。”
寒佩衿拢了拢米色的披肩，精致的指甲勾了勾布料，语气难免有几分轻视的意思。
她性格古怪，能入她的眼的人甚少。当然那些娇滴滴的千金们一半嫉妒她被万人追捧的殊荣，一边又看不起她的身份，她的姿态只会比她们更高，久而久之，冷漠带着刻薄的气质化到了骨子里。
不知道陆择是怎么给舅舅灌的迷魂汤，让他一边盘算着和蒋家联姻，一边又能背地里支持陆择，他的身份，可不是那么简单……
这中间，还夹杂着蒋铠明呢。
带着点奚落的话打在陆择身上就是柳絮，他从来不在乎寒佩衿的脑子在想什么，一个私生女，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弹了弹烟灰，他笑得没心没肺，近乎绝情的冷淡：“寒小姐大可不必来敲打我，陆某能冠上这个姓，怎么也比韩小姐多几分用处。”
这是在讽刺她陆家小姐的身份无法示众？
寒佩衿手里的烟都被她气得掐灭了，鲜艳的红唇化出锐利的弧度，出口不带温情：“陆择，你也敢嘲讽我？我倒要看看，这盘棋你要怎么下。我不过是少了一个姓，你少了的，可不止这些，毕竟，你妈都能抛下你！”
寒佩衿虽然是公众艺人，抽烟的习惯从国外回来后就没戒掉过，嘴里吐出最后一口，烟气缭绕，她从陆择的眼神里看出了漠视。
呵，这么多年了，连最痛的那根刺都戳不到他了，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这点上，他和蒋晏深还真像。
……
“小姐，您起来了？”张妈正在指导另一个仆人上早餐，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楚洛都走到楼梯拐角的位置处。
“嗯。”
“来吃早饭，今天我送你去公司。”蒋晏深从另一个方向走出来，他已经穿戴得当，整个人看上去心情不错。
张妈受他的影响，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看到楚洛时笑得称得上“慈爱”，她才撑起不久的眼皮不禁跳了几下。
“小姐，快下来啊，今天煮了你最爱的鲜肉馄炖。”
蒋晏深在家的时候总是一副多了分人情味，张妈一说完他配合地看向她，十足的友善主人形象。
“哦，来了。”楚洛的嗓音还带着初起的黏腻，嗫嚅着回复，嗓音一如她忙碌的少女时代，恍然间时间线回到十八岁，依旧每天艰难从床上爬下来的嗜睡女高和她从不赖床的同住人。
昨晚的对话依旧是轰动的，楚洛的心里不算平静，神思还未落地，拿筷子的手都绵软无力，啪的一声筷子落了地。
她才惊醒了几分：“不好意思，张妈，我可能还有点晕晕的。”
她刻意不去看蒋晏深什么反应，张妈笑意不减，反而是更乐了，楚洛不解也无心探究，接过佣人递来的新筷子，一手握住了瓷白的碗。
她睡不醒的毛病多年不变，只有出门的那一刻才清醒。当初和蒋晏深同去上学且还未闹翻的时候，心虚但本性不改地在他面前上演一遍遍睡魔的魔力表演。
“今天可以不去的，你醒的比我想像中早。”
对面的声音沉沉的，不高不低，音量恰好压住楚洛清脆的嗓音，楚洛从他眉眼看出了一丝丝愉悦。
蒋晏深晨跑前叮嘱张妈，楚洛的卧室周围保持绝对安静 ，大清早整个蒋宅都静悄悄的，俨然是女主人的待遇。
“定了闹钟？”
“不是，自然醒。”楚洛吞下一个小馄饨，擦了擦嘴角的汁水，朝张妈比了个大拇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