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父亲袁珙的民间传说,作为儿子的袁忠彻,是真的参与过给朱棣相面。
当然,也有可能是朱棣有意为之,袁珙可能不是很“情愿”,那就让袁珙的儿子来,给起兵将士们信心。
到了永乐年间,袁珙因为年纪大了,回家归养。
袁忠彻正式子承父业,还曾暗中帮助当时为监国太子的朱高炽,祛除了与朱棣之间的父子嫌隙。
所以,袁忠彻对于朱高炽而言,除了是自己父皇遗留的旧臣之外,也有着一份潜邸的情分在。
再到后来,朱棣每次北征,都喜欢带上袁忠彻从征,并且询问战事走向。
而袁忠彻的预测,哪怕不被朱棣采纳,也大多应验。
朱棣评价:“忠彻临事有断制,所言多验。”
及至郑和下西洋,也是先请了袁忠彻询问相面,得了一切顺利的结果,方才让郑和真正作为主使负责率领船队下西洋。
如今,朱高炽将去年才回乡祭祖省亲的袁忠彻匆匆召回。
“袁先生,朕知晓您是我大明的天下第一相师。”
袁忠彻匆忙起身说道:“陛下言重!身外之名,皆为虚妄,所谓相术,也不过是外道之术,做人应当重在修身,而非假于外物!”
“呵呵。”
对于袁忠彻颇为直白的暗示劝谏,朱高炽只是微笑道:“袁先生不必惊慌,朕并非是弃了道佛,就来追求相术了。”
朱高炽很了解袁忠彻的心思,说白了就是随他父亲袁珙,不喜欢官场世俗的权力弯绕。
所以《明史》说袁忠彻不及父亲袁珙,心思阴险,与百官的关系都不好。
而《明史》盛赞的李贤,对袁忠彻的评价就与《明史》的“阴险歹毒”正好相反,说袁忠彻为人正直,能够仗义疏财,只是不随流俗,更像个方外之士,不贪财好官。
譬如袁忠彻刚刚的直白劝谏,也不是第一次了。
早在永乐年间,永乐帝就曾经痴迷炼丹求神,结果被求神的灵济宫丹药,整得中毒气喘嗓子哑。
百官没人敢劝。
袁忠彻倒是耿直的上去,说是灵济宫的丹药有毒,差点让朱棣给他咔嚓了。
朱高炽没有再绕弯子,直接说道:“袁先生,朕非是痴迷上了相术外道,朕只是想请您为朕和大明去看一个人,应该说是一位贤良大才。”
听到不是皇帝痴迷相术,袁忠彻总算放心了,也不坐下,就这么发问道。
“陛下,不知所相者是何人?”
“这人不可说,只是颇为神秘……”
朱高炽说着,脸色有些纠结,犹疑了半天,才开口问道:“袁先生,您说这古往今来,天下可真有生而知之者?”
生而知之?
袁忠彻一听,立时皱紧了眉头。
在他看来,陛下这还是被人给骗了呀!
“陛下,如果臣所料不差,您应当是被人给骗了,就连孔圣人也说,世上从未有生而知之者,博闻强记,重在读书,唯有读书,方才有知。”
袁忠彻的话很直白,也只有他能这么直白跟皇帝面对面讲话。
朱高炽摇头苦笑道:“袁先生,朕懂您的意思,只是这人当真颇为奇妙。朕以锦衣卫遍查其人家族乡野,确信其就只是出身广东一介僻县土豪之家,身无长物,也从未离家远走。但却能够说出种种惊世见闻,让朕也是耳目一新,感到难以置信。”
朱高炽说的委婉,但袁忠彻还是听出了不寻常。
一个奇妙的人,出身广东僻县土豪,身无长物,从未离家远行,却能说出惊世见闻。
而且,能让陛下都感到耳目一新的,显然已经不是一般的东西了,也不是什么江湖骗子,或者故意欺瞒陛下。
毕竟,陛下也不是傻子,真能骗得了陛下,那这人本身也很厉害了。
世上竟还有如此奇人!
袁忠彻来了兴趣:“陛下,还请告诉臣,此人现在何处,且让臣就近为其相面,好勘其虚实。”
朱高炽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先迟疑了片刻,这才犹豫着开口问道:“袁先生,先不说此人,您说说这世上可有人能勘透过去未来?”
“绝无可能!”
袁忠彻想也没想就否认:“陛下,过去未来皆为虚妄,应当重视眼下。若真有人告诉陛下‘未来’之事,那也应当立刻将其当做妖人缉拿,便是臣也只能相面,而不能真正算透未来事。”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也很坚决,不惜将自己的“天下第一相师”也给摘了下去。
在袁忠彻看来,哪怕是父亲传给自己的相术,也不能真正“相”出未来事,顶多了就是勘破一些虚妄玄机,捉摸到一些命数的痕迹和气机而已。
“嗯……”
朱高炽微微点头:“朕知道了。”
“袁先生可先回去休息,待过几日,朕再与先生引荐,不求能够相面勘破,只求看看那位贤才,对我大明国朝到底是好是坏。”
袁忠彻有些疑惑,既然是贤才,那为何还要分好坏?
但皇帝的口谕也是圣旨。
是圣旨,那就领旨退下,后面等看过了人再说。
袁忠彻退下了。
朱高炽目光重新聚焦在了桌案,那封还未来得及“更新”的《林先生讲课实录》之上。
“袁先生也说世上绝无生而知之,也无预言未来事,那林先生又算是什么呢?”
对袁忠彻的话,朱高炽还是相信的。
因为对方本来就是实诚人,说了世上没有预言未来事,那也几乎等同于是在砸自己的饭碗。
可要是世上没有预言未来事,那林先生又是怎么知道,海外有着这么多大银矿的,还能画出如此详尽的海外地图。
大明的锦衣卫又不是吃干饭的,经过赛哈智的探查搜集,差不多连“林煜”小时候尿了几次床,都查了个清清楚楚。
一个从小到大,没出过海,也没出过广东,甚至都没怎么出过县城的土豪少爷,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神奇知识的?
若是世上没有生而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