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悠一下车,就见沈心棠在江海大酒店门口站着,伸长脖子东张西望。
她头戴鸭舌帽,一副大大的墨镜遮住半张脸,还戴着口罩,整个脑袋捂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不露。
顾悠目不斜视的走进酒店,服务生毕恭毕敬迎上来。
“顾小姐,包厢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叫我什么?”
服务生一愣,茫然看着顾悠。
“以后叫我少夫人。”
“是,少夫人。”
顾悠昂首挺胸,端着江氏少夫人的矜贵姿态,缓步走进包厢。
沈心棠不敢离得太近,怕被当成尾随的坏蛋,等顾悠进入包厢之后,她才慢吞吞的推门进入。
“悠悠。”
顾悠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高脚杯,撩起眼皮子看了眼沈心棠,很快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盯着手中的杯子。
服务生递上来一杯果汁:“少夫人,您请慢用,我就在门外候着,有什么吩咐您随时叫我。”
服务生一走,沈心棠立
即走到顾悠面前,脱下帽子墨镜口罩,急不可耐的开口:“悠悠,我……”
顾悠没吱声,淡漠的瞟了她一眼。
沈心棠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卡住了。
顾悠在沈心棠心目中,一向是个一事无成的草包,恋爱脑,傻白甜,满脑子的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半点本事也没有。
然而此时此刻,被这个草包漫不经心的扫上一眼,沈心棠居然莫名的心口直突突。
顾悠也不催她,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似在回味。
沈心棠心里没来由的忐忑起来,见顾悠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支吾。
“悠悠,我……爸爸……我们对不起你……”
顾悠这次连看都没看沈心棠一眼。
沈心棠一口气悬到胸腔,又堵又闷,难堪之极。
“悠悠,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对不起你和舅妈。”
“舅妈?”顾悠嗤笑,这才看向沈心棠。
她的眼神并不锐利,甚至有些
慵懒与嘲弄。
然而,沈心棠心头砰砰砰的打起鼓来,虚的厉害。
怎么感觉,顾悠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呢?
明明还是那个人,还是那张脸,一颦一笑都没变化啊!
沈心棠咬了咬牙,难堪的说:“是我们对不起你和大妈。”
顾悠眉梢微挑,语气越发嘲弄:“怎么,你妈这是要光明正大做小了?”
沈心棠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火烧火燎的。
顾悠轻蔑的道:“你妈愿意做小,也得先问问我妈答不答应。”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心棠小声嗫嚅,蚊子哼哼似的。
要搁她的脾气,早就翻脸走人了。
可如今人家是正房嫡女,她们母女是第三者与私生女,人家要追究,她们不伏低做小,岂不是找着被收拾么。
陆政廷已经将利害关系给沈心棠与沈蕙兰分析过,如今顾丽君连面都不肯见,她们只能将突破口放到顾悠身上。
顾悠人傻心软好糊弄,只要委曲求全,
任打任骂,让她出了这口气,她们就有一线生机。
沈心棠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眼里蓄满了泪水,一开口,泪珠子就骨碌碌直往下滚。
“悠悠,对不起!对不起!这件事都是爸爸和我妈的错,我和你一样,我也是受害者啊!”
顾悠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哦?”
这小嘴叭叭的,还真是能说会道,摇身一变,就从包藏祸心的私生女变成受害者了。
“谁不想有个完整的家庭,父母恩爱,家庭和睦?爸爸和我妈他们做出这种事,害我成为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沈心棠泪水涟涟,哀声切切,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悠悠,你有疼你宠你的爸爸妈妈,你可以跟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你理解不了我的痛苦。我……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去死……”
“那你怎么不去死?”顾悠谑笑,毫不留情,“私生子原本就不该来到这
个世界上,你的到来就是错误,真要是死了,那也算是知错能改。可惜你不但活着,还跑到顾家来,让我妈养你那么多年。你可真是罪该万死啊!”
沈心棠原本以为哭诉一番,顾悠能够心软,不料她言辞居然如此锋锐,半点情面也不留。
沈心棠眼珠子一转,姿态放得更低。
“蝼蚁尚且偷生,我一个女孩子,我……我承认我胆小,我懦弱,我不敢死。可是悠悠,这一切我真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来顾家时才五岁,我什么都不懂,我只以为是爸爸接我去过好日子,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切对你和……和太太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顾悠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高脚杯,突然手一顿,杯子掉了下去,骨碌碌滚到沈心棠脚边。
沈心棠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眼睛瞪得老大,惊恐的看着顾悠。
没来由的,她忽然感觉到漫天漫地的恐惧,如针一般从每一个毛孔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