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悠回到家时,任平生已经在沙发上等着了。
一看见顾悠,他就快步迎了上去,脸上堆满慈爱而又讨好的笑容。
“悠悠,医生怎么说?”
顾悠不冷不淡地道:“多休息。”
“哦,是要多休息。”
虽然顾悠态度冷淡,但任平生却有的是耐心。
他朝顾悠身后看了看,蹙眉问道:“那小姑娘呢?上哪儿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走了。”
“走了?她就这样把你一个人扔下了?这也太过分了吧?你可是病人!”
任平生郁闷了,忍不住嘟嘟哝哝。
“我就该陪你一起去的,你这头还疼着呢,自己开车回来,多危险啊!”
顾悠冷眼看着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怎么突然就凭空冒出来一个亲爹了呢?
他对她这么好,一掷千金不带眨眼皮子的,低声下气的赔笑脸,她都不好意思难为他了。
可是又觉得憋屈,不愿意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翻篇。
算了,等江寒彻回来再说吧。
顾悠抬步就往楼上去,任平生亦步亦趋的跟着。
“悠悠……”任平生眼巴巴的看着顾悠,年近七十的老人,一脸可怜相。
顾悠心头一软,有些
不忍心。
然而想想他对妈妈的态度,又狠下心肠,冷冰冰的问:“有事?”
“我……想跟你谈谈。”任平生满眼期待的看着顾悠,甚至有些哀求意味。
顾悠迟疑了下,又回到沙发坐下,慵懒的靠着,抱着手臂:“说吧。”
她的态度虽然冷淡,但任平生已经是喜出望外了。
至少她还愿意给他开口的机会,那就说明,她也并不是那么恨他、讨厌他。
“悠悠啊,我……”
任平生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巴巴的瞅着顾悠,张了张嘴,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顾悠斜眼睨他,气不打一处来。
糟老头子,竟然敢设计她,还对不起她妈妈!
顾悠冷着脸,抬着下巴,气哼哼的道:“你不说,那就我来说。”
“哎好,你说,你说。”
只要顾悠肯搭理他,任平生就心满意足了。
“我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不许骗我。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我就把你扫地出门!”
顾悠绷着脸,凶巴巴的威胁。
任平生差点被这可爱的表情逗乐,知道女儿正在气头上,不敢惹她,拼命忍住了。
老头儿连连点头,一脸认真地道:“我说实话,
我保证不骗你,真的!”
顾悠哼笑了声,眯着眸子问道:“你老实交代,你跟我妈是怎么认识的。”
任平生老脸一红,有些尴尬,但还是照实说了。
“我年轻时结过婚,妻子病故之后,我依照她的遗愿,把她葬入老家的祖坟里。
认识你妈妈时,我妻子已经去世多年了,那时候我回国扫墓,你妈妈出差在外,我俩在酒吧认识的。”
说着更加尴尬了,耷拉着眼皮子,不敢看顾悠。
顾悠早就不是未经人事的黄花菜,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两人这是酒后放肆了一把。
“一个星期后,你妈妈结束出差,我也回了法国,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也没联系过。”
顾悠挑了挑眉,奇怪的问道:“这么说,你以前根本不知道我妈跟你有了个孩子?”
任平生没瞒着她,摇了摇头。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顾悠十分不解,“就算我妈去欧洲旅游遇见了你,你认出了她,我想,我妈应该不会主动告诉你吧。”
“我看到你妈妈手机屏幕上你的照片,你和你姐姐的眉眼长得太像了。”
任平生眯着眸子,叹了口长气,仿佛越过漫长的时
光,看到了多年前最爱的亲人。
“你妈妈保养得很好,二十年不见,也没太大的变化。
我很快就认出了她,再看到你的照片,我就能断定,你是我的女儿,你的眉眼很像我。”
女儿长得像爸爸,是很普遍的事情。
但男女的骨相到底不同,气质差别更大,从没见过的父女,单凭外貌很难一眼就认出来。
可顾丽君的手机壁纸是顾悠小时候的照片,跟任平生的长女去世前差不多大,眉眼像极了。
再加上两人有过一段关系,很容易就能想到。
顾悠问道:“我有个姐姐?”
任平生不是一直说自己无儿无女的吗?
任平生眉头蹙了蹙,眸子下意识眯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她八岁时就夭折了。”
顾悠心口一阵紧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才拍了拍任平生的手臂,哑声道:“节哀。”
任平生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三十多年了,都过去了。”
顿了顿,抬手摩挲着顾悠的后脑勺,怔怔地瞧着她,恍恍惚惚的。
“她要是还活着,今年该四十岁了,如果结婚早,孩子都快该有你这么大了
。”
顾悠心口梗的厉害,抿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丧妻丧女之痛,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抚平的。
任平生叹了口长气,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将雾气逼回去。
“幸好,老天爷可怜我,竟然到老了让我知道,我还有一个女儿。”
任平生忽然激动起来,抓住顾悠的手,恳切地望着她。
“悠悠,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我求求你,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哪怕……哪怕你不肯认我,不肯叫我一声爸爸,你也不要赶我走,不要拒绝我对你好,让我守着你,好不好?”
顾悠心里针扎似的痛,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地揪住她的心脏,令她痛到几乎无法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