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到了江南人家,车一开进院子里,顾悠就看见,任平生正拄着手杖站在廊檐下,脖子伸的老长,眼巴巴的瞅着门口。
她心口一拧,差点掉泪。
她爸都七十了,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只想让她多陪陪他,这又有什么错?
顾悠拉开车门跳下去,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抱住任平生,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爸,你的小可爱回来啦!”
任平生:“……”
准备了一肚子的埋怨,瞬间哑火,连个屁都没放,就眉开眼笑了。
方雄在一边站着,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
顾悠探过脑袋,朝方雄问道:“方叔叔,这可是第一个新年,你是长辈,你得给我大红包,你准备好了没?”
方雄难得的笑了:“准备好了,哪能忘了你的红包呢?”
“快给我!快给我!”顾悠朝他伸出手,“收了大红包,吃年夜饭我都能多吃几碗。”
方雄笑着摇头,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递了过去:“喏,给你,新年快乐。”
“谢谢方叔叔,同乐同乐。”顾悠搂着任平生朝屋里走,“爸,我的红包呢?”
“还
红包呢!大过年的把老子晾着,你还有脸要红包?不打你一顿就不错了!”
顾悠撇撇嘴,悻悻地道:“有你这么当爸爸的么?我不理你了!”
顾悠说着就松开他,任平生以为她生气了,顿时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有有有,有红包有红包,你这孩子,爸爸逗你呢,你还真急眼了。”
顾悠撅着嘴,斜着眼睛睨他,满满的孩子气。
任平生又是怜又是爱,忙叫顾丽君去拿红包和礼物。
“咦,姓江的小子没来?你一个人回来的?”
任平生脸一沉,语气冷了。
姓江的小子停好车,正陪江健生和何婉华走过来,刚好听了个一清二楚。
唔,老丈人对他意见大得很啊!
他下意识看了眼江健生何婉华,果不其然,妈妈脸色一沉,爸爸眉头一皱,显然都很生气。
顾悠甜甜的道:“怎么可能?阿彻怎么舍得让我大过年的一个人灰溜溜的回娘家?不但他来了,连我公公婆婆都来了。”
顿了顿,又替江健生何婉华说好话:“你以为人家像你一样小心眼大脾气啊?我婆婆说了,做父母的都想跟儿女一起过年,索性咱们一起过,今年在这
里,明年您和我妈一起去我婆家吃年夜饭,这样两边老人都有人陪伴,而且人多热闹。”
任平生傲娇地翻了个白眼,算那老两口子懂事。
顾悠一番好话,令何婉华和江健生的表情都松缓了许多。
顾丽君亲自操持的年夜饭,听见佣人说亲家来了,围裙都没解就迎了出来。
老的小的都去客厅坐着说话,欢声笑语,天伦之乐。
顾悠走后,许鸿飞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其实任平生也没把他怎么着,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正眼看许鸿飞。
但许鸿飞说是来过年的,而且任平生已经答应,他再怎么难堪,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下,又不能半道走人。
任平生站在廊檐下等顾悠,他也只能在边上陪着,一声不吭,栽着脑袋装鹌鹑。
顾悠一下车,任平生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连方雄都笑了起来。
许鸿飞看在眼里,又难堪又伤心又失落,五味杂陈。
客厅里,大伙儿言笑晏晏,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默默地缩在角落里当透明人。
半晌,江健生终于注意到,客厅里多了个面生的年轻人,于是问了一声:“悠悠,有客人
啊?怎么也不向爸妈介绍介绍?”
顾悠有些尴尬,咧了咧嘴,介绍道:“这位是我爸的侄儿,叫许鸿飞。”
江健生眯了眯眸子,立即察觉到不对劲。
说是侄儿,却跟任平生不一个姓,而且这都半天了,没有任何人搭理过他。
他虽然纳闷,但没问什么,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许鸿飞忙站起身,鞠了一躬:“江叔叔好、江婶婶好。”
顾丽君说还有一道汤,该出锅了,她去盛出来,叫大家洗洗手准备开饭。
于是大家便结束闲聊,去餐厅吃年夜饭。
许鸿飞讪讪地跟着。
三对夫妻,再加上许鸿飞和方雄,一共八个人,换了圆桌,刚好松松的坐一桌。
席间,顾悠和江寒彻向两对父母敬酒,说祝酒词,顾悠嘴甜,哄得老人眉开眼笑的。
任平生自从妻女去世后,就再也没过过年,方雄孤家寡人一个,更是早就习惯了寂寞。
这顿年夜饭,令他们回到暌违已久的热闹中去,因此都有些失控,喝了不少酒。
只有许鸿飞,既没人招呼他吃菜,更没人和他干杯。
虽然身处热闹之中,却孤独得像被困在结界里一样,只能眼睁
睁的看着大家热闹。
一顿年夜饭吃下来,除了顾悠和江寒彻没怎么喝酒,还很清醒,其他人竟然都醉了。
顾悠叫来佣人,将任平生和顾丽君扶回卧室,把江健生何婉华送去客房,让江寒彻跟过去照顾。
方雄还能走,跟着任平生,送他回房。
顾悠叫佣人把许鸿飞送回去客房,就想跟过去照顾任平生和顾丽君。
不料,许鸿飞忽然眯着醉眼,一把抓住了顾悠的手腕。
“放手!”顾悠眉眼一冷,没好气地呵斥。
许鸿飞不但没放,反而两只手一起抓住顾悠的手臂,借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悠悠,我想……我想跟你谈谈……嗝……谈谈……”
顾悠冷着脸,不悦地道:“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没醉!”他猛的一阵摇头,深吸一口气,眼睛瞪得老大,“你看,我站得很稳……嗝……我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