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风行皱着眉并不说话,眸色深沉,只在闻璐握他手的时候目光动了一下,安慰性的看了闻璐一眼,示意自己没事。
闻璐原本想问简华年,是不是也知道二十多年前苏北地区的那场大爆炸和厉远知有关的事情她也知道的,但想想那份邮件是她拜托段桑匿名发的,便忍住了没问。
但从简华年的语气来看,她知道的远远比自己以为的多得多。
毕竟厉远知有诸多情人,跟娱乐圈诸多女星牵扯不清这件事儿,连段桑都没查出来,但是简华年却查出来了,还拿到证据发了新闻,打了厉远知一个措手不及。
闻璐问,“所以您和信德集团那边的并购协议还没签署吧?”
简华年说,“他没出现,就算是我想签,信德集团没来人也签不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是筹谋了整整两年的一场商业博弈。
简华年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已经将近四点钟了,“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过会儿也早点回去休息。”
“妈,我们送您,”闻璐立马站起来。
“不用了,我有司机送我。”
简华年拿了包,临走之前抱了抱闻璐,“璐璐,别怪妈之前跟你说话
态度不好,毕竟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没事,妈,我没放在心上,您……多保重。”
简华年笑了笑,走了。
看着简华年的背影,闻璐忽然有些心酸难受。
虽说她婆婆这个人一直都是个女强人,雷厉风行惯了,可如果是有人护着的话,又有哪个女人会愿意自己上前线冲锋陷阵呢?
当年厉家是她一手撑起来的,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可想而知吃了多少苦?
闻璐忍不住叹了口气。
“璐璐,”厉风行叫她,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
“嗯?”闻璐侧身看向他,见他眼眉低垂,头顶灯光的照耀下,看不太清神色,只觉得是有些晦暗的。
“对不起。”
清晰的三个字落在闻璐的耳朵里,也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回荡。
“妈做的这些事情,我一早就知道内情,但没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
厉风行沉默着。
“是怕我拦着你们,不让你们做这种事?”
“不是。”
“那是怕我走漏风声?”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闻璐锲而不舍的追问,尽管这个答案到现在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如果是以前的话,闻
璐绝对不会追问厉风行这么多个为什么,厉风行本来就是个不多话的人,这是他的性格,所以不能指望他凡事无巨细都跟自己商量。
可现在不是从前,两个人相处到今天,她发现婚姻原本就是两个人融合,如果连沟通都做不到的话,谈和婚姻呢?
好半晌,厉风行才抬眸凝视着她,“璐璐,我要是说,一直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的话,你信不信。”
对上他深沉的眸色,闻璐也沉默了会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理解厉风行对于自己父亲所做作为的痛恨,甚至引以为耻,所以不愿意和自己多提半个字,所以无法告悉她简华年的谋划。
但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是共同体,每个人有什么问题,那都该开诚布公。
闻璐抽出了自己的手,难得露出严肃的神色,面对厉风行道,“我担心了很久,担心妈会被人骗,担心嘉腾因此搭进去,担心牵扯到厉家,担心你。”
她担心的那些日子里,厉风行什么都没说,按部就班的做着他的工作,开会、谈生意什么都没耽误,而对于西港分公司那边的动静,更是置若罔闻。
闻璐跟他说过好几次,
他都没给过任何的回应。
“对不起。”
厉风行目光歉疚。
“你以前答应我,以后都不跟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的。”
“……”
闻璐看了一眼手机,从沙发上起身,头也不回的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
看着闻璐的背影,厉风行神色懊恼,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弥补这次的错误。
他知道闻璐最介意的不是他如何做事,做什么决定,哪怕母亲是真的被人蒙蔽,而他支持,只要不瞒着她,她都不会有什么意见,但他偏偏过了这么久都没跟她坦白过这件事。
厉远知的存在对他而言太陌生了,父亲这个词二十多年都没有出现过在他的生命里,童年时代的稀薄印象也随着这二十多年的岁月长河磨损殆尽。
身边的人和母亲一遍遍的说着父亲的好,因为人死了以后,再多的缺点也都会被活着的人轻易原谅,剩下的都是值得歌颂的。
很长的时间以来,他都以父亲为榜样,在母亲的训诫下努力的朝着那个方向去发展,即便是这样,那些年里,母亲依然会看着他摇头,跟朋友提起自己时,依然会说比起他父亲还差得多。
那样一个身上自带了
许多年光环的人,是一个绝对完美的人设,可当现实赤裸裸血淋淋的砸在面前,过往美好的一切既定印象全都都推翻,这对于他而言,几乎是一个三观重塑的过程。
曾几何时,他学习钢琴和下雨时出去钓鱼的兴趣爱好,他身上那些良好的修养,几乎都是母亲照着印象中厉远知的那个模子去打造的。
可后来某一天,母亲却告诉他,那个模子本身就是个虚空的壳,她隔了二十多年才看清楚。
有段时间他加班到很晚才回去,那段时间里脾气阴晴不定,手下的人做事动辄有点小毛病也被他批的一无是处,辞了好几个高管,那会儿他回去的晚,怕吓着闻璐。
已经是凌晨了,夜幕沉的厉害。
闻璐走后,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安静了很久,偌大的空间只像个空旷的储物间一样,所有的昂贵的家具都冰冷的毫无感情。
厉风行缓缓低下头,有些无力。
直到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