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姒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她不明所以地回头,却没看见声音的主人在哪里。
牧月宁偷偷指了指一个堆满纸人的角落,无声地说道:“我老板。”
白姒仔细往那地方看,才终于看见一只穿着老式布鞋的脚在那儿一晃一晃的,好不惬意。
那她就不明白了,刚才店里被她搞得雷光乍现,这位老板竟然没有一丝反应,未免太沉得住气。
往回走了走,白姒终于看清纸人背后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老头,他看上去六十上下的样子,头发和眉毛都是半黑半灰,没有显老,反倒显得很精神。
让白姒更惊讶的是,那老头身下的躺椅竟然是纸糊的,压上老头这么个成年人的重量却连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
“没有印信我也能过去吗?”白姒心知这肯定是个高人,语气都放缓了许多。
老头闻言睁开眼,“你尽管过,过不去算我的。”
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白姒,说不出的和蔼可亲,白姒甚至有种错觉,老头此刻很高兴,是那种故人重逢的高兴。
“好,那我试试看。”白姒有点紧张,朝丧葬店深处看了眼,一咬牙走了进去。
牧月宁凑到老头身边,“老板,你不是说自鬼市初建到现在,还从没有人能不拿印信通过别处的出入口,她这真没事吗?”
“我哪儿知道啊,反正温玉可以,他俩身上有相似的气息,应该也行吧。”
“”
牧月宁无语的摇头,她就不该对自家老板这个死老头子抱有任何希望。
白姒压根不知道自己成了小白鼠,还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眼见着另一道门就在不远处,还想着这里出去能到哪儿。
她身后老头和牧月宁都伸着脖子看热闹,牧月宁心想都走到那儿了,应该没问题吧。
结果这想法才在脑子里飘过,那边白姒就跟被人点穴了一样僵在了原地,“我去,不会出事了吧。”
牧月宁到底还是个善良的大学生,站起身就打算冲过去救人,被老头一把拉住,“再看看,再说了,就你这小身板,你救个屁的人。”
鬼市里每个人从何处来都会被标记,他们俩在这条通道上畅通无阻,即便真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白姒只觉得浑身犹如雷击,耳边传来嗡鸣声,脑子像是被半挂一路碾压过去,要多惨就有多惨。
她不知道这种比死了还难受的感觉是什么时候消退的,她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那儿,好半晌才终于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门前。
“看吧,我就说能过嘛。”
老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姒眯着眼扭头狠狠地瞪着他,这话的意思是他刚才是诓她的呗。
老头当即别过脸说了句天气真好,转身钻进了纸人堆里。
牧月宁则小跑两步到白姒身边,“姐姐你真厉害,刚才我都以为你要厥过去了。”
她说完不给白姒怼自己的机会,殷勤地帮着开了门,“姐姐请吧,咱湘西欢迎你。”
白姒到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默默地告诉自己老祖宗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要听老祖宗的话。
可当白姒一步走出那扇门的时候,她心里的妈卖批那是完全压制不住了。
“你们湘西的鬼市入口在原始森林里?这连路都没有,咋出去啊?”
看着眼前绝对原生态的密林,白姒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谁家好人在原始森林里开丧葬店呀。
“怎么没有嘛,你看,你脚下不就是出去的小路。”牧月宁指了指门前只有两巴掌宽的路给白姒看。
白姒长叹一口气,甚至一度因为这一口长叹有点缺氧的感觉。
牧月宁指的小路严格来讲确实是路,但它明显是人走了几次踩踏出来的,且往前延伸不到十米就不见了,再往里全部都是横七竖八的枯枝落叶,和叫不出名字的茂密植被。
“打听个地方,三神庙你知道不?”
白姒看了良久,终于妥协了,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了牧月宁一句。
“知道啊,顺着这条小路翻过山头就到了,很近的。”
“近”
白姒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就她对望山跑死马的理解,牧月宁所说的山头距离她至少有洛阳到郑州的距离,她竟然管这叫近?
高铁那速度都得跑半个小时,她两条小短腿得走到什么时候去啊。
白姒站在门外一脸茫然,牧月宁已经悄悄退回到了门里,一边关门一边好心的提醒,“姐姐,天色不早了,湘西山道夜里不好走,我就不打扰你赶路了哦。”
说完砰的一声关了门,那力道之大,白姒都怕门会掉。
“果然是大湘西啊,足够的让人出其不意。”白姒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顺着小路往前走。
她出发的时候手机上显示下午一点半,直到天色渐黑,她也没能离那山头近多少。
眼见着这么走下去不是个事儿,白姒决定先找个地方过夜。
林子里太过原生态,白姒找了很长时间都没看见任何人活动的痕迹,就在她准备要放弃,打算赶夜路的时候,余光里有一丁点亮光一闪而过。
白姒立刻扭头去看,什么也没发现,但当她收回目光的瞬间,那亮光又闪了一下。
这次白姒确定了方位,心想左右都是露宿野外,万一碰到了护林或者进山冒险的人,多少也有个伴儿。
她的直觉没错,顺着那个方位走了不一会儿,白姒就看见一片空地上坐着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的脊背笔直,正端着水壶慢慢喝水。
女的则在一旁小心的垂首站立,低声正和男的说着什么。
“什么人?!”
白姒才一靠近,女的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手顺势背到了腰后。
“不好意思,我进山迷路了,夜里一个人害怕,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等到天亮?”白姒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出那么一丝害怕的情绪在脸上,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
女人刚想拒绝,男的一摆手和气地点头,“当然可以,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