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尘埃若定,徒怀慎乃至许多大臣都瘦了一圈。
别人尚可,只徒怀慎消瘦憔悴的模样,倒是叫不少见到他的小娘子们疼惜不已。
徒怀慎: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太上皇驾崩,皇帝被废,皇帝又未曾册立太子,即使册立了,有一个谋害君父的父亲,太子这位子能不能保住还要两说。
至于拥立谁为新君?瞧瞧如今的形势,这个人选是谁众人心知肚明,只需安亲王登高一呼即可。
当然,事情自然不能这么干,自古这种事情都有套路,为君者是不能自己提出的,得别人提,还得在别人刚提时坚决推拒,表示谦虚,再提再推,一直要经历了三催四请,谦虚够了,才能施施然登基。
先是镇国公主提议,安亲王乃端孝太子嫡子,本就可被封为皇太孙,身份尊贵正统,只因端孝太子为奸人所害,才未曾册封,且安亲王为人贤德,能力出众,大败鞑靼,有功于社稷,乃是新帝的不二人选。
镇国公主一大段表扬下来,徒怀慎听得都有些脸红了,简而言之,公主意思明确,安亲王身份够了,能力够了,大军还在外面,我决定支持他,你们看着办吧。
众人还能如何,大势所趋,不少人本就是徒怀慎的支持者,还有一些人即使有小心思,此时也不是他们能阻拦的了。
于是在经过了三请三让,在众大臣再次请求安亲王登基时,徒怀慎终于“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朝臣意见,择日登基。
看他们这番作态表演,黛玉揶揄地对徒怀慎挤挤眼,徒怀慎脸一红,他也不想这么折腾一回,但自古便是如此,现在麻烦一些,是为了减少以后的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朝廷就开始忙着准备登基事宜,徒怀慎虽未正式登基,但名分已定,故而早早接手了朝政,眼看着新帝大肆封赏功臣,虽雷厉风行地处理了一些人,却并未太过扩散,牵连过多,不少那日曾经站在废帝一边的人偷偷送口气。
徒怀慎忘记了吗?当然没有,只是事有轻重缓急,某些人要早早处理了,杀鸡儆猴震慑群臣,但有些人,可以慢慢来,何况当日也有不少是被逼着站到废帝一边,而非真心,这样的人虽不可重用,但未必不能用在某些地方。
至于废帝,并未被赐死,而是被圈禁在了皇宫一角,那里守卫森严,冷寂寥落,恐怕废帝如何也想不到,当初他在端孝太子一事上,暗中也插上了一手,以至端孝太子被废圈禁,如今,天道轮回,他被端孝太子之子废去了帝位,同样被圈禁了起来。也不知此时的废帝,心中是如何滋味了。
而直到此时,贾敏依旧有些不敢置信,仿佛梦中一般,她女儿,当真要做皇后了?贾敏除了高兴欣慰,最先浮上心头的却是担心,徒怀慎当日的承诺她还记得,可若做了皇帝,徒怀慎自己还能记得吗?即使徒怀慎记得,但朝臣能允许皇帝只有皇后一人?
贾敏心中忧虑,却不愿在此时说这些丧气话,只是她的异状,却叫黛玉看了出来,问明了贾敏担忧,林黛玉却不怎么在意,笑道:“若是当了皇帝,却连自己的后宫也做不了主,还要为了平衡朝廷势力去亲近某些嫔妃,这般无用,那还做什么皇帝!”
贾敏:感觉某人又中了一枪呢
而在宫内,张淮却找上了盛公公。
张淮开门见山:“廖云晋是你的人。”用得是肯定的语气。
盛公公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给端孝太子牌位上了一炷香。
拜了三拜,这才慢悠悠地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廖云晋确实是他的人,当年是他救下了一无所有险些丧命的廖云晋,原本只是随手安插的棋子,却没料到他当真在鞑靼闯出了名堂。
室内幽暗,烟雾缭绕中,莫明显得盛公公的脸有些阴森。
张淮却丝毫没有惧意,反倒升起了一股怒火:“你真是疯了!”
比他还疯,张淮原以为他是个偏激的,但若和盛公公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就没想过大秦可能因此陷入危机!”
“就算没有廖云晋,鞑靼也要入侵,廖云晋不过是帮着出谋划策,推上一把而已。再说,若不是廖云晋,鞑靼早就屠城了,你可知道,鞑靼原本是打算驱赶百姓进行攻城的?也是廖云晋说服了鞑靼首领放弃此事,还因此惹了阿济格怀疑。他倒也是有趣,明明对付大秦军队时很是卖力,却偏偏还有些妇人之仁。”
“所以也是你安排廖云晋杀了阿济格。”
盛公公颔首:“顺势而为罢了,酒里放了些有意思的东西,不过效果不错,至少大王子那个蠢货可比阿济格好糊弄多了。”
张淮喃喃道:“你这是在玩火。若是一着不慎”
听得此言,盛公公反倒笑了:“若是一着不慎又如何,大秦当真被鞑靼打败了又如何?与我何干,若这大秦当真被鞑靼取代哈哈哈!“盛公公笑得癫狂,“徒家那些人的脸色一定很好看,哈哈哈!”
张淮不由退后了一步,他意识到,盛公公已经疯了,国家大义,百姓安危,是非黑白,都不在他眼里,除了为他主子爷报仇。张淮甚至觉得,就如盛公公所言,若是鞑靼人当真取代了大秦,只要能报仇,他统统都不在意。
“那么安亲王呢?他是你主子的唯一后代,你也不在意?”张淮冷冷问道。
盛公公终于不笑了,却也没有回答,室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半晌,盛公公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你该走了。”
张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第二日,宫里就传来了盛公公离世的消息。
盛公公离开得很安详,只给徒怀慎留下了一份短短的遗书,信上写道,他已完成了对端孝太子的誓言,徒怀慎即将登上帝位,他如今了无遗憾,决定下去陪端孝太子,继续伺候他,勿念。
张淮收到这个消息,沉默许久,终究什么也没说,心中却隐隐有了些变化。
徒怀慎也心情复杂,从廖云晋之死上,他已察觉到了盛公公的不妥之处,但没料到,盛公公却自尽了。
徒怀慎叹了口气,想到盛公公信上提及的端孝太子,徒怀慎道:“将他的棺椁埋到我父王的陵墓外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