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带着唐杰到的时候,白老已经等在院子里。
他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
白老见到唐杰很开心,可唐杰看到白老如今的模样,眼泪便克制不住地往下流。
那年他爸身患癌症,家里没有钱给他爸治病,他本想挣点钱给他爸看病,却意外摔折了腿。
那时的他觉得天都要塌了。
是白老先生治好了他的腿,还给他爸配了缓解病情的中药,让他爸比在医院做手术的病友,还多活了一年多。
是白老先生,让他爸有尊严地走,让他和他妈没留遗憾,让他得以健康地行走。他觉得他现在的好生活,都是拜白老所赐。
他明白,周倩倩说得对,医术再强也抵不过生老病死,可看着白老先生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仿佛生命的光芒已经被抽离的模样,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你这孩子,别让你白爷爷着急。”刘老中医将纸巾递到唐杰面前,“别哭了,这么多年没见,给你白爷爷讲讲你现在的情况。”
“好。”唐杰给白老讲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讲现在的工作和生活。
另一边,奈何一脸无语地看着白老的儿子。
这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却给人一种领导在给员工画大饼,现在说的所有夸奖鼓励的话,都是在为之后的目的做铺垫。
“白先生到底想表达什么?”奈何丝毫没有被夸奖后的喜悦,或是谦虚的客套,她的声音无波无澜,好似在陈述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一般。
“我知道我很优秀,这一点不需要白先生提醒,你有什么事直说就是,没必要铺垫这么多。”
他低笑一声,无奈点头。
“好吧,周倩倩,你救治我父亲的视频我看了不下二十遍,可我仍然不敢下针。”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奈何,那热切得好似要拜师的模样,和当时他爸的反应可谓是一模一样。“周小姐能不能扎我一下,我想感受一下你下针的力……”
“不能!”奈何没等他说完,就直接开口拒绝。“白先生身为教育工作者,不该说出这个话来。
我没有教师资格证,没有教导人的资格。
也没有行医资格证,不能随便给人施针。”
“不算教导,也不是治病,就是……”
“没有就是!”奈何再度打断他的话,回视着他的视线,“有的穴位能救人一命,同样也能取人性命。我能做到的事情,不代表所有人都能。”
奈何转头看向正在听唐杰说话的白老,“上一次出手救人是因为事发紧急,也是因为白老的身体本就属于强弩之末,可以说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虽然我敬佩白先生想以身试针的勇气,但还是不建议你这么做。毕竟白老的孙子已经进去了,若是儿子再出事,岂不是连办丧事的人都没有。”
向来在学校说一不二的男人,被奈何的这一番话,噎得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说得非常难听,但又不得不承认,说的是事实。
那穴位若是没危险,他早就尝试了。正是因为不知道扎下去会发生什么,他才忍到现在。
至于这小姑娘没有行医资格证,却给他爸针灸的事情,他作为利益既得者,说不出半个不字。
毕竟若是没有这个小姑娘,他连他爸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好吧,你说得对。”他说完就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着的书,“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奈何伸手接过,打开牛皮纸,就看到了里面的医书。医书看着是老物件,却被保存得很好,一看就是被主人珍藏着的东西。
随意翻看几页后,奈何又将书重新包好还给他。
“白先生还是自己珍藏吧,这本书我已经全都背下来了,对我无用。”
“全都背会了?”
奈何看着他瞬间流露出的赞赏表情,以及伯乐看到千里马时的激动情绪,直接开口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话。
“不管白先生现在有什么想法,都打消吧,我这辈子不想学习,也不想教学。”
男人想说,你才多大,现在说一辈子还早了点,但看对方如此坚决的模样,只好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
……
奈何离开时,白老抬臂挥手以作告别,唐杰留下没有走,想着万一有什么事,还能有个照应。
当天晚上,中医圣手白老先生安然逝世,享年八十二岁。
奈何第一时间接到了通知,却在追悼会时才露面。
追悼会现场的气氛凝重而悲怆,巨大的厅堂被黑白色调所笼罩,来参加追悼会的人络绎不绝,所有人都身着黑衣,胸前佩戴着白色的小花。
主持人用沉重的语调,追忆着逝者的生平过往。
被白老教导过的,救治过的,帮助过的……所有人无不掩面痛哭,低声啜泣。
在一片悲伤的氛围中,脸上没有一滴泪痕的奈何孑然独立。
她不喜欢哭,也觉得没有必要哭。
在她看来,在这个世界的逝去,意味着要在另一个世界生存。
生的最后一笔是死的第一笔,死的最后一笔又何尝不是生的第一笔。
生生死死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罢了。
与其伤心难过,不如多给他烧些纸钱,让逝者能在另一个世界滋润地活着。
毕竟无论在哪个世界,财富自由才是真的自由。
……
再者,有的人哭是因为伤心难过,有的人虽然哭得声嘶力竭,却毫无真情实感,纯粹就是一场虚情假意的作秀表演。
例如白老的儿媳妇。
她的表演很用力,也很成功,获得了很多人的宽慰。
直到一位身着黑色西装,手拿一份密封的文件,表情严肃的律师走上台时,她的表情才从悲痛转变为惊讶。
男人清了清嗓子,用着沉稳又略带悲伤的声音说道:“尊敬的各位亲朋好友,我是诚天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叫于天诚。今天,在这个悲痛的时刻,我受逝者白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