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生,我生。
你死,我死。
人人都只知道天之骄子一般的裴家继承人是整个南城最风光霁月的少年。
却无人知晓众星捧月着长大的裴度曾有过一段漫长灰暗的时光。
他好不容易从深不见底的黑暗里走到光明处。
他还有更远的路要走,更辉煌的人生要去创造。
沈京墨抚摸着他这张毫无血色的脸,心疼,不舍,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裴度,我没有苦衷。”
“也没有难处。”
“裴夫人不曾刁难我。”
“更没有人欺负我。”
“是我”
沈京墨抽身退后,紧握着拳头,哑着嗓子说:
“是我觉得天亮了,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觉得世界美好了,我不再需要你,不要你的守护,不要你的陪伴,不要你的怜爱,也不要你了。”
“所以自觉羽翼丰满的那个人,是你?”
裴度为她想过很多种借口。
但凡她能说出一个,他都能原谅。
“对,是我觉得自己羽翼丰满了,我不会再整宿整宿的做噩梦,也不用再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更不必为了明天还能否活着提心吊胆,所以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过一过不一样的生活,我想知道天外除了你裴度,还能有什么。”
“我从那个随时都可能被人糟蹋,随时都可能面临死亡的饥寒交迫的世界里走出来,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但我不希望我的世界仅仅只有你。”
沈京墨侧过身去。
裴度紧抓住她的手:
“你想看世界,我可以陪你。”
“你不懂,有你在,我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世界是怎样的,以前你是我的天外天,现在你就是天外的一座山,阻隔着我和这个世界,裴度,和你在一起的七年,就像一场美梦。”
“既然是美梦,为什么不能继续?”
裴度好不容易从她冰冷的话语里为自己找到一丝希望,他殷切的盼着她能回心转意,也尝试着说服她:
“我有让你一辈子活在美梦里的信念和决心。”
“但我不想糟蹋我仅有的生命。”
沈京墨接连后退:
“对不起,是我自私了,我们来到这世上,是出生,终点是死亡,无论我们过的是贫穷还是富有,终其一生我们只是个体验者,既然人生是一趟通向死亡的旅程,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尽可能的去感受这浩瀚的宇宙,裴度,这七年谢谢你。”
沈京墨朝他鞠了一躬。
谢他这七年无微不至的关心。
也谢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裴度紧握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知道,要走的人留不住。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不再爱我的?”
裴度平静的问出这一句后,又苦笑一声,像个自卑到极点的孩子一样,反问道,“你说这七年你也曾真心爱过,这话可当真?”
“当真!”
沈京墨给予肯定:
“我爱过你,但也仅仅只是爱过你,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爱你的,或许是从我能睡整觉开始,或许是有一天醒来我突然发现在这世上除了你之外,其实清晨的阳光也能给予我温暖,又或许是你向我求婚的那一瞬间,让我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我不想再为了一份所谓的爱情,为了一个可能只是现在爱我的男人,去终结我通往自由的旅程,踏入一座叫做婚姻的坟墓,活成里面的怨妇,妒妇,弃妇,甚至是活死人。”
“裴度,真的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也做了我们爱情的逃兵,但我和你之间不存在第三者,曾给过你的爱,热烈,光明,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沈京墨笑着张开双臂:
“让我们好聚好散,可以吗?”
裴度没有上前,而是背过身去,沉思良久才挤出一句:
“你走吧,我放你自由。”
“谢谢你,再见。”
沈京墨没有再问他是否会对江为止下手。
她相信裴度是理智的。
情感的打击只是一时之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但他内心善良,不可能真的把一个好人拉入地狱。
走出餐厅,如同偶像剧里的情节一样,分手在雨天。
淅淅沥沥的秋雨中夹着冰冷的寒风,吹的人透心凉。
在门口,沈京墨和顾南夜擦肩而过。
路旁停着的奔驰车里,坐着本是好心却办了坏事的唐清欢,她看见沈京墨出来,想下车解释,但沈京墨已经伸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电梯里,顾南夜扶着卸了心气的裴度,叹口气:
“我接到电话,裴阿姨取消了在米兰的行程,现在已经回国,这个点司机应该已经接到她了,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嗯,送我回裴家吧。”
裴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但他知道,唐清欢是无辜的。
既然不爱,就应该趁早放生,免得耽误了人家。
出租车上。
沈京墨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很多遍,但她思绪枉然,仿佛没有听到外界的声音一样。
在一个红灯路口,司机回头提醒:
“妹儿,你手机响了。”
“妹儿。”
“妹儿”
司机多喊了两声,正准备放弃,突然看到沈京墨毫无预兆的晕了过去,他着急的解开安全带,下车打开后排车门,赶紧从她包里拿出手机,接通那个震动了很多次的电话。
“喂,你找的人她在我车上,现在晕倒了。”
“还有呼吸,但全身冰冷。”
“造孽哦,这人可千万不能死在我车上啊。”
“事先声明啊,她上我车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坐了多远,人突然就倒了下去,你可别讹我啊,我就一开车的。”
司机急的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