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直垂着眼皮的胡思远同学，一下抬起头来。
微扬的下巴冲着斜对面的自家妹子一点，又往身边空着的榻榻米座位努了努嘴。
“你，过来坐这边。”他命令道。
傲娇的语气，有种逼人站队似的幼稚。
和他杠惯了的林茉难得得听话乖顺。
二话没说，乖乖推过自己的空碟碗盘，抱着包默默绕过桌子，坐到了对面。
周分队长无奈地看着，伸手帮她把碗碟又往对面桌边推了推。
吴思远同学终于满意地拿起了筷子：
“行了，吃饭吧。”
如蒙大赦的两个，默默对视一眼。
林茉冲落单的周分队长悄悄吐了吐舌头。
虽然大费周章从那边换到这边，可窄窄的桌面，并没在距离上把人隔得太远。
周分队长夹起盘里一块三文鱼片，再自然不过地，就往对面小丫头的碗里送。
桌子不宽，他胳膊又长，这一筷子送得一点也不费劲。
没想到，却在落下时，与另一双筷子在碗沿边碰了个正着。
那筷子上，也夹着一片鲜嫩的三文鱼。
举着筷子的手从旁伸过来，手的主人正隔着桌面望过来与他大眼瞪小眼。
正是宠妹的胡思远同学。
与他一样，顺手就把夹起的第一筷子投给了还没来得及动手的小丫头。
青釉白花的小瓷碗，碗口浅浅。
一时竟不知道这一只碗里能不能同时容得下两块鱼片。
短暂的停顿犹豫。
目光交汇进退之间，两个人同时有了要收手的意思。
一个是有意示弱退让。
另一个则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做好了收获准备的林茉眼疾手快，立马伸手压住两人手腕，一面笑眯眯地开口护食：“哎哎，别拿走啊，我都吃得完的。”
“……”
于是，两块鱼片重新落回她的碗里。
她谁也没看，只心满意足地拿起筷子，低头夹起碗里鱼片，蘸着蘸料大啖起来。
就餐终于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拉开序幕。
精致又美味的料理，一道一道端上餐桌。
看着服务生小哥把托盘里的海胆和寿司往桌上摆，胡思远同学又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一出来。
他抬头问对面的周分队长：“要不咱俩整两杯？”
突如其来的邀请。
像是某种对组织新进成员的即兴考验。
周分队长愣了一下，觉得似乎应该无条件答应。
可习惯了和哥们儿直来直去地交流，还是下意识脱□□代了一句：
“……我今天开车来的，下午还准备带着丫头去城里转转……”
“……”
冷不防被塞了一嘴狗粮的胡思远同学，一点无语。
“行吧。”他说。
没等对面转过念头再改口说答应，就端起自己面前兑了气泡水的可尔必斯，偏过头一仰脖一饮而尽。
不过这一番磕绊并没影响两个人聊天的心情。
吃喝还在继续，两个大老爷们也很快打开了话匣子。
谈近况，聊工作，讨论起地缘形势国家大事来也是一套一套。
只不过谁也没有再提彼此之间新增的这一层微妙关系。
似乎还不知道怎么在它的加持下和谐相处，自在闲聊。
难得在她哥面前安静装乖的林小同学，一直低着头，不声不响地专心吃饭。
解决掉碗里的一块烤鳗鱼，她抽过纸巾擦了擦嘴，继而撑着桌面站起身，说了声：“我去趟洗手间。”
两个大老爷们目送她推开拉门，走出房间。
外面餐厅大堂里的热闹人声，从门外传进来，又很快被关在门外。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隔着桌子面面相觑的哥们儿两个。
少了一个人的空间，气氛似乎也有了些微妙变化。
胡思远同学把目光从拉门上悠悠收回，朝对面略微逡巡了一圈，又落回到面前吃了一半的杯盘碗盏间。
默默又端起饮料杯喝了一口，一声叹气之后，还是踟蹰着开了口：
“周弋，”他说着抬起头，“说实话，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开始惦记我妹了？”
被他盯着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即笑了。
像是面对早知道会有这样一问的样子。
算不上成竹在胸，却也坦然地不闪不避。
“嗯。”他微微敛了下眉目，承认得坦白，“不过她应该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告诉她。”
一点针对信任危机的小小辩解。
胡思远同学听在耳里没说什么，却只是哼哼笑了两声。
“我就说么……” 他自言自语地嘟哝。
不知是想起了当年无意间的神准猜想，还是那时迟钝中乱点鸳鸯谱的尴尬。
不过不管如何，这一切都已经过去。
不管他想到没有，如今修成的正果已经端端正正摆在他面前。
一个是他看重的哥们儿，一个是他看大的妹子。
这搭配，仔细想想倒也不赖。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这话好像搁在哪边都挺适用。
于是，干脆彻底敞怀，端起饮料杯与对面人的碰在一起：
“以后，可要对我妹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