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把嘴边的杯子拿开。
可还是被呛的连咳了好几嗓子。
屏幕里的男人只是看着她浅笑。
直到她眼泪汪汪抬起头来，才正了正颜色，与她打了个许久以来都难得一有的当面招呼：
“丫头，好久不见。”
屏幕里，是一张比印象里更黑更瘦的利落的脸。
黑色的圆领套头衫。
头发短的完全没有需要打理的麻烦。
明明还是熟悉的五官轮廓，眉梢眼角间却多了些藏不住的精炼锋锐。
一把嗓音也比以前沾了更多军营里的味道。
“……嗯，周弋哥，好久不见。”
她愣愣接过他的招呼，一只手还在连抹带蹭擦着下巴上的水。
她哥晃着举着的手机。
示意自己这个手机支架当腻烦了，要聊天，自己拿着东西上一边儿聊去。
林茉放下水杯，接过手机。
顺便在避开镜头的地方，捋了把不大服帖的额前刘海。
挺来之不易的说话机会。
可实际的对话时间并没有维持太久。
也就是欠债的当面道歉，又做了保证，说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顿饭请了：
“想吃什么随便挑。要是需要预定，提前跟我说。”
“嗯，好。谢谢周弋哥。”
林茉一脸乖巧样点头答应。
身边坐着嘎嘣嗑瓜子的闲杂她哥。
害得她不得不分出一点心来，管理着表情，维持着脸上的那点道貌岸然。
那边镜头里的男人，没有立马接她的谢意。
像是网络不好信号延迟似的，沉而亮的目光盯着她顿了两秒，才又带着笑继续开口：
“跟我客气什么？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把手机给你哥吧。”
“……嗯。那回头见。”
“嗯，回见。”
被掌心捂热了的手机转眼易手。
刚才还在眼前的交流对象，不情不愿间就不见了踪影。
耳边，两个大老爷们的你侬我侬重又继续。
林茉探身端过刚才放回茶几上的水杯，递到嘴边，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本是想在果盘里抓一把瓜子的。
无语地把水杯放回茶几。
却听见视频那头的男人，在你侬我侬之余，忽又跟她哥提起她的名来：
“要不，你直接把我联系方式给茉丫头吧？回头要是你太忙，就直接让她联系我。反正我是要请她吃饭，带不带你都一样。”
带着点玩笑的语气。
这边的表哥很配合地回了他一个“滚”的无声表情——因为上两辈儿的长辈闲坐在场，某些太过直抒胸臆的词汇，就只能收敛起来委婉表达。
“怎么能一样？”她哥不满，“里外里能差一半儿饭钱呢。”
那边的男人只是笑：“那没办法，谁让我们当兵的手头紧呢。省一点是一点吧。”
又一个无声的“艹”：“刚才还是‘想吃什么随便挑’，到我这儿就成了‘省一点是一点’了……”
厨房里，小姨探头出来，喊两个小的把切好的水果端出来给大家上桌。
墙角听得欢的林茉，毫不客气地挨了她哥一肘子。
无奈起身干活。
她哥也跟随其后。
饭钱的计较就此告一段落。
挂断前，林茉听见她哥随口说了句：“行，回头我让她联系你。”
可这一“回头”，就再也没了下文。
她健忘的表哥，不出所料的，又一次健忘了。
按理说，这种小事，只要她提醒一句，她哥自然也就想起了。
若她再虚张声势地挤兑她哥两句，他老人家说不定就只记得怎么回怼回来，不要吃亏。
八卦疑心什么的，八成连想都想不起来。
可她到底还是没提。
没啥原因，就是懒得多此一举。
因为，那个人换过的手机号码，她其实早就已经知道。
没有人告诉她。
是她自己偷来的。
从她哥的手机上。
就在某次假期，她哥好心让她拿着自己的手机，在网上挑一套合心意的秋季外套，准备买来当生日礼物送她的时候。
她也没做别的。
就是顺手点开手机上的联系人名单，闲来无事，多看了那么一眼。
就一眼，该记下的就都记下了。
不过，也就只是记下了而已。
她从来没想过，要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这号码擅加利用。
他那时没把新换的号码主动给她。
或许就是没想跟她这个小丫头片子保持联系。
虽然有那么点伤了自尊，觉得这人区别对待，太不够意思。
可毕竟自己心里有鬼。
有些事做起来，也就不那么理直气壮。
不过这回不一样。
人家都光明正大说了可以联系，那她也就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假装客气。
即便她哥贵人忘事，她也可以借着这机会，把这一直想接未接的断线接上。
至少这一回，她足够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