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扣在头上，笼住了脑后松松的麻花辫，也笼住了一点专心看路的视线。
头顶上的路灯悬得不高，却实在昏暗。
不知是谁家打扫院子拢起来的碎石灰土，不起眼的一团，堆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
被兜帽挡了视线的林茉一个没看清，一脚踩在碎碎的小石子上。
一个后仰的趔趄，差点撞在一旁的电线杆上。
比她快行了半步的周分队长，连忙回身，伸手来扶。
有力的一只手，一把抓住她的臂弯，给她摇摇欲坠的重心重新找回了个支点。
“没事吧？”他扶着她重新站稳。
握在她臂弯间的手，又随着她的动作稳了一稳，才终于不放心似地缓缓放开。
“没事没事。”
林小丫头站稳了脚跟，连忙摆手。
被风吹落的兜帽底下，一张脸笑得还挺不好意思。
说好的要在某人面前好好表现的呢……
怎么总在这么不起眼的阴沟里，翻船翻得这样笨手笨脚的。
见她并没崴脚，依旧活蹦乱跳，周分队长才放心放下虚护住她的手。
他抬头打量了下天色，挺像那么回事地信口预测：
“不用着急，这一会儿雨下不大，够我们走到车那边的。”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预言，刚刚渐密的雨点，此时又有了稀疏的趋势。
林茉于是挺信服地点头：“哦，那就好。”
说着，也默默松了口气。
哪知，这厢话音刚落，那厢密而急的雨点便从头顶噼里啪啦砸落下来。
雨一下就变大了。
砸在地面上带起的尘土味扑面而来。
像是对某些不自量力试图揣摩叵测天意的渺小人类的嘲讽。
被叵测天意深刻教训了的渺小人类，无奈地彼此对看一眼，忍不住好笑地乐作一团。
周分队长一手搭在额前挡着雨，一手探到小丫头身后，拉起她刚刚被风吹落的兜帽，重新给她盖在头上。
他很快重新估计了形势，打量到就近几步开外的一处檐棚，小小的一片，搭在巷子岔道的狭窄拐角。
“咱们先到那边躲躲雨吧。”
他朝那边示意了下。
“好。”
还在傻乐的林小丫头跟着点头。
因为帽子盖下来得太过突然，她压根没来得及看见，他示意的地方到底在哪。
可这一点也不妨碍她跟上他的脚步。
短短三五步路的功夫，转眼两人便躲到了那处檐棚下。
这其实是个不怎么宽大的塑料雨棚，就搭在这一堵不高的外墙墙头上。
下面靠墙放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
车座挺高的男车的款式，长度刚刚好缩在雨棚的遮蔽之下。
这大概就是这棚子被安置在这里的缘由。
昏暗的路灯，照出棚子灰蒙蒙的颜色。
密集的雨点噼噼噗噗落在上面，转瞬就变成了铺天盖地的哗哗声。
棚子下位置不大。
除了那辆宽骨架的自行车，几乎没留下多大容人站脚的地方。
周分队长把那车子往更靠墙根的地方挪了挪，腾出一片雨水刷不到的巴掌地儿，把林小丫头又往里拽了拽。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头顶车棚上哗哗的雨声，完全盖过了巷子里的所有动静。
刚才还能隐约听见的不知是哪家电视里传出的宫廷剧对白，这会儿也已完全听不见了。
林茉挨着自行车站着，想给站在棚子边沿的周分队长，也腾出更多溅不到雨水的位置。
他薄薄的外套似乎并不防水。
肩膀和背后刚才被雨水打湿的地方，颜色更深得湿了一片。
可男人似乎并不在意。
只是虚叉着腰，背对着林茉站着，像是在观察外面的雨势。
林茉在背后悄悄看他。
很快，又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外面的雨。
他忽然回过头来，笑着安慰。
因为四周嘈杂的雨声，他还不得不向后微倾了身子，把声音放得更大：
“别着急。一会儿雨要是还不停，我就先去车里把伞拿回来接你。放心，保证赶在你们宿舍关门前把你送回去。”
他以为她是在担心，赶不上宿舍落锁的时间。
……这可是她今天晚上最不担心的事。
所以，她只是诚实地冲他笑眼眯眯，一边朝他的方向微微探过身子。
她也用能盖过些雨声的分贝回他：“没关系，我不着急。”
她还想说，可以尽管等雨停了再走。
可又怕说多了，惹得他牵出胡思远同学一样的架势问东问西。
于是，就也不再多说。
只是和着雨声，笑得一脸不易察觉的似有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