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原本表情悠哉儒雅看戏的宋北书,擎着酒杯的手蓦然顿住了。
他神色淡淡地盯着手中摇曳的红色液体,嗓音平静无波:
“我们早就该断了。不然,对她太不公平。”
顾行征看向他这副难得正经又满带郁色的神态,又补充了一句:
“我听说,她最近在相亲。”
宋北书修长的指骨捏着杯盏,因为用力此时有些泛白,他的眸眼中有一晃而过的怅然所失。
“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不如让她再试试其他人。”
顾行征轻嗤了一声,“你倒是大度。”
“咱们兄弟两个这辈子可能注定就是反着来的。小的时候,我觉得这世上可能没有比我们宋家兄妹三个再幸福的人了。长大了才发现,这世上事有时候也很公平,我看不得父母因为家族产业没落而整日忧伤的脸。不然往日的那些温馨日子,会自动跳出来警告我是一个多薄情寡义的人。”
宋北书的嗓音渐渐抹上一股戚然,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平淡,听不出起伏。
“因为拥有了,就怕再失去。和郑家联姻,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和宋家做的。”
一旁一脸淡漠的顾行征,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上一支香烟,猩红点点在指尖灼烧,烟雾缭绕。他的声音有被烟浸透过的微微嘶哑:
“我一直都相信''事在人为''这四个字。但是现在,从你身上我又看到了''事难圆满''。”
宋北书抬眼看向他,轻笑了一声:
“所以,你现在要珍惜、知足懂吗?外人皆当富家子弟、豪门千金生活富足奢靡,但这背后也有很多他们看不见的肮脏、挑拨、离间。如果我没有喜欢的人,联姻或许对我来说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但是,人生怎么会没有遗憾?”
顾行征薄唇猛吸了几口,俊朗面容隐在大片烟雾下,看不真切。
“人,还是没心没肺的好。还有,你今天话挺多的。”
“嘁!你戳我痛点,还不允许我借酒消愁了?我是借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劝告你珍惜眼前人。”
宋北书说着又大口饮下一杯酒,酸涩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麻痹了内心即将呼之欲出的痛色。
“我没你那么废。我想要的人,阎王来了都没用。”
顾行征内敛矜贵的面庞上是孤掷一注的霸道,神色也抹上了一股狠厉。
“行啊!那你就好好追妻,就当是替我完成无法弥补的遗憾,以后我到了阎罗殿里,还能再找你做兄弟!”
“喝多以后,废话还真是多。”
一个小时后,顾行征派人先将宋北书送回到了住处。
这期间,他倚靠在酒吧门口的豪车上,高大颀长的身影带了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月色下却又无端生出了一种捉摸不透的凛然。
等苏破回来时,隐约间看到地上积累了好几个烟蒂。
月光如洗,皎洁朦胧,似神女般隐隐窥见了人世间种种藏匿在内心深处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
时间很快到了相亲这天。
程思音穿了一件淡青绿色的荷叶边连衣裙,搭配了一双白色高跟鞋,早早就来到了约好的咖啡厅等着。
她的五官柔和气质出众,端端坐在那里,都像是从一幅水墨画中走出来的江南女子。
色彩搭配唯美,举止投足间又像是莫奈油画《撑阳伞的女人》中渲染的优雅平静,丰神冶丽又直击人心。
“你好美女,是在等人吗?”
程思音一抬眼,便撞进了一抹噙着淡淡笑意的脸庞,男人眉眼清俊,气质卓然。
她轻声道:“是的,有什么事情吗?”
“方便问一句,是在等男朋友吗?”
程思音顿了一下,如实回答:“没有,我在相亲。”
话落,对面人的眼神明显有了光亮。接着,他把视线转向右手边距离两人有五米开外的座位,随后继续说道:
“应一位朋友的要求,想要你的一个联系方式,美女是否可以赏脸?”
程思音眼底柔色淡淡,默了一瞬,她轻轻地回复了一句。
待郑淮舟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和他同行的几人纷纷围了上去,七嘴八舌:
“要到了吗!要到了吗!”
“别卖关子了!”
“看他那个样子,肯定八九不离十!淮舟出马一个顶俩……”
“就是说,要是淮舟都不行,咱们其他几个过去更是没戏了……”
郑淮舟把手机轻放在桌子上,神色淡然,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意。
众人一看这表情,有戏啊!
正要开口庆祝……
“没要到。”
男人的嗓音清冷散漫,回响在座位周围,脸上却丝毫没有被拒绝后的尴尬。
“什么?连你都不行!”
“淮舟,你第一次问人要联系方式,就被拒了!妈呀,我要是发个朋友圈,估计得一堆迷妹跳出来骂我胡说八道了。”
“就是说……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小子竟然也有今天。”
“我心里终于平衡了!老天开眼啊,大帅哥也有被人拒绝的时候,我忽地对那位美女感到万分崇拜了!”
一时之间,调侃、揶揄、戏弄的语气充斥在郑淮舟的耳边,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不悦,反而静静等他们声音慢慢淡下来,继续开口:
“说说吧,你们被拒的次数加起来有没有一百次了。”
包厢里的打趣声瞬时止住,紧接着就是讨伐他的声音。
“不是,淮舟,这就是你不对了啊!”
“就是!平日里看尽你小子被妹子各种疯狂围堵,头一次吃瘪了,哥几个开心一下还不行啊!”
“瞅你那毒舌,是不是美女根本就是看透了你这个本质,所以才不同意的。”
“我觉得也是!长那么温柔漂亮,搞不好就是在等自己男友的。”
几人说着,又将视线转向了程思音的位置,却发现她的对面已经落座了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