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舒口气,暗叹陛下这容貌是远比当年的德妃更甚,只是德妃当年多慈善和气一个人,陛下脾性却是越长越……
想到舞弊,他脸色凝重,陛下明年便要亲政,可想而知本次科举何等重要。如果顺利,这本该是第一批名副其实的天子门生,现在却……
他仰头看着一望无垠的天空,蓝天旭日,他却总觉得要变天了。
若属实,如此大阵势的监考都能出舞弊,那背后之人必势力极大。
这种事态下一个普通学子竟敢如此广而告之,又有什么倚仗?
一腔热血?简直笑话了,没有父母,也有宗族,平民百姓能读到此除家底真真厚实,哪个不是有宗族支持?
谁又敢如此不顾及?
春寒未消,凉的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叶韫从文风阁回来便开始沐浴更衣。
她阖眼靠在浴桶上假寐,长发用玉簪挽起束于脑后,雾气蒸腾中,一张清俊容颜时隐时现。
感受到头上力度适中的按压,叶韫淡淡开口:“珠玉,你有事?”
珠玉一怔,悄悄看了眼叶韫,发现她并未睁眼。
心下一慌,却没敢停下手,只小声回答:“是老夫人,她,她已经两日不曾进食了,还是让您过去一趟。”
“你可怜她?”
明青拿着衣物进来就听到此话,她脸色一变,赶忙冲珠玉使眼色。
珠玉本就心慌,手一抖:“奴,奴婢不敢。”当即就要跪下。
一只带着水汽的手却轻按她的手腕。
“明青你吓着她了。”
叶韫睁眼转过身,右手轻揉还在轻颤的细白纤手:“珠玉,你可怜她,那可曾可怜你自己?”
她拭去珠玉脸上的泪珠。
轻声道:“你跟明青跟我时间最久,旁人看不到你们如何艰难,只见得到风光,那便是众矢之的,如此事,你是我身边人,怎么也不该轮到你求情罢?”
叶韫起身,明青赶忙拿着锦帛拭去她身上的水珠。
穿上长袍,长发乌黑浓密,垂于月白锦衣之上,本该柔和的姿态显示出别样的冷肃。
她微颔首,看向跪在地上的珠玉:“你还是没想明白,我为何留你们,今儿个起你先歇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回来伺候。”
高墙青瓦,朱红的廊柱上雕着繁琐的纹络,金漆彩绘描摹,迎着红日闪出莹莹光晕。
黄花梨木雕出的桌子上,一鼎小巧的古铜金釉三足香炉内正飘出一缕青烟,青烟笔直而上,悠然清淡,让整个房间都染上一股淡淡青竹香。
房内目之所及锦缎名器不胜繁举,却依旧透出一股说不出都沉闷气。
“窗户都打开。”
话音刚落,就听到几道急促却轻微的响动,不大一会儿,暗沉的房内便亮堂起来。
叶韫坐到主位,端起温度适宜的杯盏,眼睫微垂。
只片刻就听到一阵极其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身穿紫色交领襟衫长裙的瘦弱妇人,跑到跟前急促喘息:“韫儿,你终于来了,我找你多次你为何迟迟不来?”
叶韫抬眼看向妇人,那人发髻散乱,面色憔悴,连基本的妆容都没有,身上的衣饰却是少有的金贵。
那妇人双眼与叶韫极其相似,只叶韫眼眸比那妇人黑了三分,眼尾更长了两分,看人便多了五分深邃。
对着叶韫黝黑的双眼,那妇人一哽,相似的凤眼透出一抹楚楚之色。
眼泪落下:“韫儿,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来世给你做牛做马赎罪都可以,可老爷到底是你亲生父亲,他去了,你,你不让他进祖坟,也不让我拜祭,连,连祠堂里的牌位都不让我看上一眼。”
那妇人越说哭声越大,她走近,捂着胸口喘息:“我就只有这点念想了,你为何,心狠至此!我到底是你亲娘啊,你心怎么这么狠!”
“哦?”
赵兰芝眼眶通红:“孽啊,都是作孽啊,到底我生你养你一场,你别这么对娘啊,别这么对娘啊。”
叶韫终于笑出声,她唇极薄,此刻一笑,只看得见面笑情薄:“亲娘么?那你觉得是谁在作孽?”。
她负手走近赵兰芝,微微俯身,声音低沉清雅:“叶澈为何进不了叶家祖坟,你真不知?”
她沉默着看那妇人脸色一寸寸白,继续轻声低语:“不能啊,这不是您一手造成的?”。
“至于祭拜,那你该问你的夫君,为何不愿见你啊?”
直看到那妇人泪流满面的瘫软在地,她才起身抚了抚衣袖,袖边是金丝勾勒的凤纹,她指腹拂过,感受到那轻微的纹络,眼眸微眯:“看来还是这两年日子过的太顺遂,让你也异想天开妄图些有的没的,祠堂?叶家再是厚颜,我却是最重纲常礼法的。”
她薄唇轻启,一字一顿的吐出凉薄之言:“一妾耳,也配进宗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