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离开之后,这荒废的道观院子里只剩下镜尘和云昇。
云昇见镜尘一人站在原地,想着他才恢复不久便赶紧上前搀扶,谁知刚到跟前镜尘便摆了摆手,站直了身子呆呆的望着阿灵飞走的方向,一点都没有了刚才的病弱气息。
“这院子是你找来的?”镜尘的声音清澈有力,一边环视着院子的四周一边问道。
云昇被问的一懵,忽然想到了镜尘刚醒来时说的那句为何会在这里?他立刻反应过来道:“不是,是那妖...”话到嘴边,云昇又换了个说法:“是她领过来的,君上来过这观?”
听到这话,镜尘划过石桌的手微微一颤,仿佛在这桌上吃饭的事情恍如昨天。
*
七百年前,同样是一座破旧的宫观。
门口的匾都歪斜在墙边,观内四面透风,可殿内神像却干干净净,站在门口便对内里光景一览无余。一位农妇样貌得人带着一六七岁的小孩已经在观内数日,枯草为铺,野菜为食。
妇人站在门前张望着,似是在等人,小男孩面黄肌瘦,看起来饿了很久,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观内香案上的一个白馒头咽了咽口水。
小孩扯了扯妇人的衣角:“娘亲~”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
妇人回头摸了摸小孩的头,眼里尽是怜爱,她拉着小孩走到桌前,用木勺舀了舀碗里所剩无几的汤水喂给他:“尘儿乖,等爹爹回来,我们就有吃的啦”
小孩看了看香案上的馒头,仰着头一脸天真的问:“娘亲,仙君吃了馒头就会帮我们吗?”
“当然啦!”妇人顺着小孩的视线呆呆望过去,又走到神像前一拜三叩首。
此时凡间战火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小镜尘一家随着大流逃上了这破观避难,处处都在打仗,人们刚开始还可捡到一些军队遗落的粮草,再不济也能在战死的将士身上也能摸到剩下的干粮。
可后来仗越来越多,像是怎么都打不完一般,光是如此也就算了,就连妖邪也趁虚而入祸乱人间。出去找食物的人渐渐地回来的越来越少,不是被抓壮丁,就是遇上了妖邪,可不管遇上哪个多半都是凶多吉少。
小镜尘的父亲就是这天出去找食物的,可天都快黑了也不见回来,小镜尘的母亲在神像前叩了又叩拜了又拜始终还是不见出去的人回来,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看着如今的状况,出去与否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出去搏一搏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待着破观里就只有饿死,她看着膝下年幼的孩子,转过头擦了擦泪。
“尘儿,娘亲出去找爹爹回来。”她蹲下来摸了摸小镜尘的脑袋:“你就在这等娘回来,如果......,娘亲一定会回来。”说罢,她朝小镜尘笑了笑便出门了。
小镜尘只坐在神像前的蒲团上等啊等啊,饿了就喝那碗里剩下的菜汤,菜汤喝完了就舔舔碗。
他那时什么也不知道,只记得母亲说过会回来,他呆呆的望着那扇门,可是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始终不见父亲和母亲回来。
最后连水都喝干了,小镜尘饿的昏头转向,他看着香案上干到裂开的馒头良久,笨拙地学着母亲的样子,小小的身躯一拜三扣,嘴里念叨着:“仙君恕罪,以后尘儿给你供大馒头。”说完就抓起香案上的馒头,掰了一半狼吞虎咽起来。
后来馒头也吃光了,他不得不迈出破观去找食物,出了观门没走多远,他就看到地上几米便是一人,他怕的直哭却不敢出声,忽然远远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饿昏了的幻觉,那身影依旧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娘亲!”小镜尘兴奋极了,红着眼用着全身力气朝那人跑去。
可近在咫尺,就那一瞬间,一只利爪穿胸而过,当着小镜尘的面,他母亲的心被挖了出来,怀里的帕子瞬间散落,是两个被血染红的馒头。
他呆住了后面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他不知自己是如何逃离那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一山上。
他抬头望着那带他来山上的人,那人外貌穿着都不似常人,小镜尘端详着他半晌,才发现是自己在观里败了多日的仙君!
他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着眼前的仙君救救他的娘亲。
可仙君却说:“这是她的命数,你二人缘分已尽。”
小镜尘呆呆坐在原地,只感觉仙君抚着他的头说道:“尘缘已了,谶池应验,你该走你的路了。”
说罢,仙君抬手就变了座小小的观出来,附身告诉镜尘这山上有灵气,让他在此修炼,并嘱咐若是有缘以后还是再见。
小镜尘死里逃生,无处可去便听了仙君的话在这山上修炼,仙君也对他甚是关心。每每下凡处理完妖邪后也时常来看他指点一二,大概是他确实有仙缘,学什么都很快。
后来镜尘才知道那仙君便是如今的天尊,而那有灵气的仙山便是这青云山。
而当初镜尘修炼的道观就是此时他所立之地,未曾想如今他已飞升百年,这观内却像从未变过一般。
只是,这观设有仙法所筑于青云山顶,寻常凡人是看不见的更别说进来打扫了,想到这里镜尘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两个人影,忽觉一阵头痛。
他身形微微摇晃,云昇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扶住镜尘坐下,一边询问着他的身体状况,说话间他眼里充满了担忧之色,但脸上又欲言又止,似是有话要讲的样子。
可镜尘只是摆摆手表示无碍,抬眼间仿佛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随即情绪平静地问道:“有话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