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男人回来的很快。
她依旧保持着卷缩在床上的姿势。
“大小姐,你怎么样了?”
男人焦急的声音传入耳畔。
她刻意放低了声线,喃喃道,“疼”
“胃还是很疼吗?我抱你去医院!”
肩头被一双大手握住,男人把她从床上一把捞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动作很急,长发遮挡住她的眼眸。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撩开长发。
而下一秒,她的视线就顿住了,心口一直紧绷的某根弦突然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崩开了。
颠簸的视线里,她的角度,从男人的下颚看上去,男人脸上似戴着另一层人皮,而那人皮下,分明的藏着另一张脸,那藏着的那张脸,是她的噩梦,是她的美梦,是她的魂牵梦萦
她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任由着男人脚步匆匆的抱着她往门外走着。
大门打开,寒风萧瑟吹进,她怔怔的,愣愣的,看着他,眼角不知道是被寒风吹的,还是什么,而变的发红潮湿。
她小心的攥着双手,指甲陷进了掌心的肉,很疼很疼。
这不是梦
这一次真的不是梦
这个乞丐男人,真的是何景琛
是何景琛竟然
真的是何景琛
车门拉开,她依旧没能回过神。
看着男人焦
急担忧的神情,看着男人面具下的那张脸,她的心脏,似乎被人捅开了一个血窟窿,而后又在下一秒,又被人小心的缝补好。
她恍惚着,像丢了魂。
蠕动的唇角,隐着千言万语。
难怪,乞丐男人会这样熟悉,难怪一切的一切在现在这一刻看来,竟都变得有迹可循。
可他真的是何景琛吗?
与乞丐男人的朝朝暮暮在脑海里如倒退般重复播放着。
那个高高在上的何景琛
这段日子卑贱到泥土里的乞丐男人
又会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她的心密密麻麻细碎的疼得厉害。
喉间哽着快要憋到窒息的刺闷感。
他不是影子,是何景琛吗?
目光转而停在乞丐男人的鬓角,那里的皮肤还有不易被发现的褶皱,那是人皮面具与原脸尚未贴合的痕迹
她哽了一口血,隐忍的困在嘴中,目光沉而发重的看着他。
而她这一切反常,何景琛都没有注意到。
他太担心了,有关于她身体的一切不适,都能轻易将他推进万丈深渊。
手突然被冰凉有力的大手握住。
来自手心的轻微颤意从手掌处一路直穿她的心脏。
她偏过头,生生咽下了困在嘴中的那口滚烫炙热的鲜血,为什么这么笨呢?
她早该想到的。
倘若乞丐男人不是何景琛。
这世上,还会有谁会这样疯狂不顾一切的爱着她?
又会有谁,会让她的心没由来的突然疼着?
从前,现在,都只有一个人啊。
她怎么会认不出他呢?
视线突然变的清晰,她惨然的轻笑着,没有发出声音。
从学医那天,她就明白一个道理。
心病需要心药医。
只是她从不肯承认,她的病因是什么。
而这一秒,她的身体以最诚实的反应直接告诉了她,她的“心病”究竟是什么。
一路,恍恍惚惚的到了医院。
男人抱着她跑过消毒水的长廊,跑过纷杂的人群,可她的世界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怔怔的眼圈发红的凝望着男人。
空旷的病房,惨白的白色病床,穿白大褂的医生,最后只有男人焦急慌张的神色,停格在她的视线。
是爱的吧?
又是恨他的吧?
这两个心情,从未如此在她心里这样开诚布公过。
她是爱他的,哪怕他罪不可赦。
哪怕他是卑贱到尘埃里的不值一提的乞丐,她也对他动了心。
“大小姐?大小姐?别怕,有我,我会守着你的”
何景琛的眉间就没松开过,这一路,她都没有说什么话,那样空洞的眼神,看的他心慌。
他以为陶软是疼得厉害。
她有些迷茫
的看向他,病房里半开着窗户,寒风卷进来,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她忍不住在心头嘲笑,讥讽她自己。
看啊,她陶软,就算被何景琛一次次扔进地狱里。
她的世界,也只有何景琛存在的时候,才会有些许暖意,才会不再是只有寒冷的冬季,她的世界,才会有一年四季。
男人忙碌的身影,一次次焦急和医生谈话的模样。
让她的眼神即复杂,又落寞。
她甚至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她这样一次次试探,他哪怕伤到遍体鳞伤,也不肯承认他就是何景琛。
如果陶软是陶软。
何景琛是何景琛。
那他们两人之间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仇人。
她有些发颤的轻轻捶着心口,那里很酸,疼得发胀。
输上了液。
她依旧一言不发,她有太多太多话想去说,想去问。
可她不敢开口,她怕一开口,那些强忍在喉间的哽咽,就会把一切扯出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而他与何景琛,就会要不得不去面对那破烂不堪的现实。
何景琛没有怀疑,对于她突然的情绪,他早已习惯,只静静的陪着她。
可他的眼神,看的她连眼睛都滚烫的可怕。
那样心疼,那样怜惜,那样依赖的眼神。
她现在看得见啊。
一时,她竟不知道,究竟是何景琛欠她的多一
点,还是她欠何景琛的情始终没有好好偿还过。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