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三十号,立冬的最后一天,她终于从这张床上坐起了身。
凌乱的头发,脸上污秽的血迹,衣服上干枯的红色液体已经泛黑,她点了根烟,烟雾缭绕在她的侧脸,整个房间安静的可怕,滋的一声突兀的声响后,她恍惚的低下头,手上的烟竟不知道被什么浇灭。
冰凉的液体一滴滴清脆地落在地板上,她僵着手摸向了眼角。
那里有什么东西好似坏掉了,这些液体正无法控制的往下掉着。
怎么就又哭了呢?
陶软,你向来很坚强的啊。
到底又在哭什么呢?
这不是那晚,距离林婉婉说的话,已经过去了很久。
现在已经安全了,没人会来伤你的心了。
就算难过,也该好了吧?
你不是说,眼泪是是没用的东西吗?
你的骄傲呢?你的冷静呢?你身上的刺呢?
她倦怠的笑了笑,小小的一张脸透着病意的惨白。
还不能倒下啊。
还有放心不下的事啊。
还没有给汪澈找到良配。
还没有给安七稳下根基。
孤儿院的孩子们还在等着她建学校。
还没有
帮何景琛最后一次
怎么就可以不想活了呢?
总要做完这些事,才可以安心的走啊。
她抓了一把止疼药,并着眼泪吃了下去。
你可以
的。
可以做到的,你回想啊,这些年,得知被养父母利用的那天,你活过来了,被何景琛一次次摧毁人生的时候,你活过来了,得知陶然想置你于死地的时候,你活过来了,被冤枉,被唾弃,被咬断手指,被医学界除名,失了孩子,你都活过来了现在,又怎么可以就为了一个男人,没了生的念头呢?
陶软啊,你的人生,难道除了那浅薄的爱以外,就没有别的事值得你去好好活下去吗?
好好活下去吧好不好?
哪怕生命的长度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汪老的那些教导,汪澈的那些温柔,少时的寒窗苦读,远大高伟的理想,难道你都忘了吗?
是啊,早就忘了,记得的,好像只剩下何景琛爱的恨的亏欠的
这一个上午,她喃喃不止的与自己较量,有安慰的,有唾弃的,有鼓励的,可更多的偏偏还是绝望的。
她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会寂寥到,与自己的影子对话。
她试图抓着某根可以上岸的稻草,可她沉溺在深海,飘飘浮浮了这么久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救她。
她好想说,她好难受,好痛,痛到快要不能呼吸。
一阵叩门声响起。
她捻灭了烟,没什么情绪,“谁?”
门外传来少年小心翼翼的声音
,“姑奶奶,是我可以进来吗?”
这几日,安七忙完公司的事,一刻也不停歇的守在她的门外,自那日后,安七就把何景琛锁在了那间卧室,他想过,如果陶软有个三长两短,他安七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要替陶软讨回个公道,这世上,总要有人为她撑腰,他虽年纪小虽在她心里的份量不重,可他要做这个人。
她嗯了一声,“进。”
房门打开,浓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这是自从那日后,他第一次进她的房间。
微光下,他看到她那样小小的一只,眼眶就怎样也冷静不了的发红。
他轻轻关好了门,不敢开明灯,只敢小心翼翼的开了那盏台灯。
“姑奶奶,你不要我了吗?”
不知道怎么,他明明是想来安慰的,可见她这副憔悴破败的模样,只剩下不安。
她的身影僵了僵,视线终于看向小七,眼底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说什么傻话?是我将你带出山庄,怎么会不要你?”
她的语气很平常,可就是这样平常的语气却让少年的眼泪断了弦。
他只觉得心里很难过,想也没想的大步走到了她身边,跪在了她腿旁,在陶软错愕的眼神中,少年就那样委屈的趴在她的腿上,哭的可怜。
她心底软了软,抬手揉着少年的头发,“安七,
已经是大人了,总是这样哭哭啼啼,要我怎么放心得下?”
听到这话,安七哭声更浓,断断续续道,“我不要做什么大人,我也不要姑奶奶放心得下我我宁愿我还是那个山庄里默默无名的小子,姑奶奶你知道我根本不想要什么名和利,我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伴在你身边而已”
这些话安七从不曾说,如今听着,她却觉得很是伤感。
“小七,一开始我就说过了,你们跟着我,我保你们的也只能是在事业上扶摇直上”
至于其他的,她给不起,更无法承诺。
少年突然抬头,急到脸色涨红,“姑奶奶,你知道,我不爱钱,我”
“好了,别哭了,要是让外人看到了我陶软的弟弟是个爱哭包,你就不怕他们会笑话我吗?”
有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该说出口。
安七对她那些与众不同的特殊,她偶尔也能够察觉。
可她始终认为,那只是来自于少年慕强的心理,也许,这种特殊的情愫,连安七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年长于安七这样多,安七不懂,她自是不能不懂事的。
情话,说出了口,两人之间就会有隔阂。
但少年的心总是需要被引导的。
就像安七偶尔也会对刘言言的话格外在意一样,
这份在意,安七意识不到,可她能。
安七,和刘言言,才是爱情的模样。
她无非就是刚好在少年情窦初开的时间里凑巧出现的人罢了,实在谈不上爱情。
她不会介入安七和刘言言之间,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他们自己会发现的。
安七虽年纪小,可不傻,自然是能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
对于陶软,他一直退而求其次,他清醒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