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林祀被抓的时候,陶软见了他一面。
医院的病房里,林祀像是老了十岁,一头黑发已经零星有了些许白发。
她淡然的坐到了林祀对面的沙发里,点了根烟。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走到这一步,算是护下了何景琛,也算是替温清晰报仇了,可她的心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快乐。
“女儿,爸知道你恨我,可你这样往自己的身上泼脏水,真的值得吗?”
陶软的身子僵了僵,眼底的意味晦暗不明,“我以为你会恨不得杀了我,或者求我。”
林祀释然的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神是父亲才会有的慈爱,“这一生,你过得不容易,爸爸知道,对不起,是爸害了你。”
她笑了,笑容很是苦涩,“林祀,要打感情牌吗?你知道那一套对我来说没用的。”
“警察就在门外,一会儿你就会被带走了。”
“真要想赎罪的话,余生就在那里面忏悔吧。”
她风轻云淡的说着,余光不经意地瞥了林祀一眼。
这个叫做爸爸的男人,她还从来没有好好看过。
林祀很是淡定,看向她,“寂然,爸对不起你,但爸爸要告诉你的是,爸并不是你认为的那样,从来没有爱过你这个孩子,爸在以为你死了之后的每一天中,都在后悔,所以才会把你的妹妹宠成这样无法无天”
他笑着擦了擦眼泪,试探地伸出手想拍她的肩膀。
陶软也注意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躲开。
在触碰到她的那一瞬,林祀弯着腰哭了。
“我说过,不要打什么感情牌,你”
然而,还未等她说完,林祀已经转身走向大门。
那颓丧的背影,陶软突然就看红了眼
眶。
在林祀打开大门的那一秒,林祀停住了脚步,“女儿,不要担心,所有的,爸爸都会认,还有,爸爸希望你能够快乐。”
警车的警笛再次响起,她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木讷地看着窗外,眼泪不听话的往下掉。
在哭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人都是感性的,就算她再恨林祀,可她的身上终究流着那个人的血液。
亦或者,是林祀最后说的这些话打动了她。
没有为林婉婉,没有为他自己,没有为顾芝求情。
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只为了她。
当晚,第一监狱的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奥迪车里坐着一个浑身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冷风吹过,迷了眼,掉了泪。
手机响起,她接过。
“姑奶奶,已经打点好了,林祀所在的监牢,会有人保护他”
她嗯了一声,匆忙挂了电话。
疲惫地靠在了车椅上,觉得鼻息之间呼吸的空气都是沉重的,报复一个人,确实会把别人击垮,可也不断地再击垮她自己。
“为什么我好像不会快乐了?”
没有人回答她,她也无法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
这些年,每次所谓的报复,都好像在抽筋扒皮,她只觉得现在身心俱累。
车还没开走,一辆迎面开过来的商务就停在了她的车前。
透过车窗,她看到邯芝正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她烦闷地点了根烟,这个时候她并不想看到这些人。
邯芝也耐心地等着,直到她抽完那根烟,老太太才下车朝她走过来。
她开了车门,人已经来了,除了面对,别无他法。
未曾想,她还没来得及下车,邯芝就朝她跪
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陶丫头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谢谢你愿意这样救阿景”
她厌恶地皱着眉间,“邯芝,你知道我恨你,不要在我眼前出现,如果你也想进去的话。”
邯芝依然没起身,“陶丫头,这跪你受得起,老太太我一辈子没有跪过谁,我也不是白跪的,我是来求你一件事的。”
她冷笑了一声,十分不耐烦低看着邯芝,“以你我的关系,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邯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也有条件和你交换,你只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东西。”
开车回去的路上,她打开了四处的车窗,任凭寒风刮在脸上。
长发撩过脸庞,她伸手摸着窗外的风,脸上的表情突然垮了下去,明明在笑,眼泪却随着风飘飘散散地落下。
邯芝说,她得了肺癌,命不久矣,愿意为曾经犯过的错去自首,只求陶软能够为何景琛治好躁郁症,让他能够健康地好好活着。
听到这话时,她的心像漏了一拍。
她很想自嘲地说,她实在办不到,说不定她会死在邯芝前面也不一定呢?
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还是阻止了邯芝要敲响监狱大门的手。
失去亲人的滋味不太好,也许是她打心底不想让何景琛再尝试,亦或者,这是何家的家事,究竟该怎么决断,选择权她想交给何景琛。
第二天,天还没亮,邯芝就来了清梦。
她不耐烦地看着老太太,“我好像并没有请你来吧?”
邯芝也不尴尬,有些生硬地把提来的上好的燕窝放在了她房间的小桌上,自顾自地坐下了身,“陶丫头,你太瘦了,吃点好的补补
身体。”
陶软挑眉,躺在床上戏谑地看着邯芝,“怎么?想毒死我?”
邯芝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语气里有些焦急,“你别瞧不起我这个老太太,我手段高明着呢,真要害你,还会亲自出面害你?”
她眼底含着玩味,“无事不登三宝殿,燕窝这东西,我要是想吃,用卡车拉我也吃得起,并且昨天我已经说过了,你的事我不答应,至于你还要不要去自首,悉听尊便。”
对于陶软这样的态度,邯芝脸不红心不跳,“陶丫头,我是来”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