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一刻,服装厂宿舍。
郑燕蹲在李绍秋旁边,问她道:“绍秋,你明天真的要去摆摊啊?”
李绍秋专心整理从十三行带回来的衣服,头也不回地说:“这还能有假啊?”
“我是觉得,你看你也没带回来多少衣服,咱们厂里人多,女生也多,你这点儿衣服,随便在厂里就能出手,何必还要去赶集?”
郑燕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李绍秋也想过,但是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里过了一瞬,就消失不见了,说白了这不合适。
厂里的姑娘是不少,还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熟人,剩下另一部分则是熟人的熟人。
她怎么定价,怎么卖,衣服买的时候好好的,以后坏了怎么办?
给熟人优惠了,熟人的熟人要不要优惠?
……
这些问题李绍秋在回来的火车上已经在脑海里上演过无数次,最后发现她没有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卖给熟人,这样就不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效。
见劝不动李绍秋,郑燕直接上手帮她收拾起来。
一边收拾她还忍不住感慨,“这些衣服真是便宜,我都想买两件当睡衣穿。”
李绍秋听她这么说,就信以为真。
她认真地说:“那你拿两件,也不说钱不钱的,发工资了请我吃大餐。”
“真不要钱?”郑燕还以为她在说笑。
李绍秋肯定地点点头,想了想说:“一碗鲜虾云吞面抵一件衣服。”
“那我要两件。”郑燕迫不及待地说完,顿了顿又说:“不用鲜虾云吞面抵,咱们上两个硬菜。”
她甚至还要坚决补充一句,“那个鲜虾云吞面确实不错,不过一年吃一回也就够了。”
一块二一碗的面,就算能抵衣裳,她也吃不下第二碗。
其实点面的时候,几个人都看了一进店的招牌,知道面的价钱。
只是知道和真正要把这个钱拿出来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在到宿舍后,三个人第一时间就要算账,算这一趟花了多少钱,李绍秋垫了面钱,冯秋月垫了车票,回来的时候郑燕还垫了些糕饼钱。
车票和糕饼都是等分的三份儿,到了面钱的时候,李绍秋坚决要分成四份,袁琪那份她来出。
请袁琪吃饭本来就是她提议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要自己出这个钱了。
尤其最后袁琪帮了她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都是她出这个钱更合适。
郑燕和冯秋月都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听她这么说,也都没有再争。
只是分糕饼的时候,郑燕和冯秋月私下讲好,一样多给了李绍秋两块,算是她们的心意。
这点儿心意,李绍秋没有拒绝。
这会儿提出来用吃的抵衣服,也算是她的心意。
她还没忘记去隔壁宿舍给老乡送糕饼的冯秋月。
“一会儿问问秋月,她要不要也拿两件。”
“你说,那个袁琪到底是干什么的?她麻袋里那些衣服可不少,都是最常见的尺码,一款也就一两件,她怎么拿货跟别人不一样?”
这个问题困扰了郑燕一路,到这会儿她也没想明白。
“我也不知道。”李绍秋不欲非要把这个问题弄个明白。
她听郑燕说起麻袋里的衣服,想到她们从袁琪那儿买的衣服,赶紧提议道:“你不去试试你买的衣服?”
听李绍秋这么说,郑燕把手上叠好的衣服跟着摞好,就起身去拿包。
嘴里还念叨着:“是哦,我去试试。”
郑燕拿着衣服去了浴室,李绍秋也随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也在想袁琪。
她想到了在面馆,袁琪答应自己可以从她那儿进货之后。
“你想在哪儿支个摊子?”袁琪问她。
李绍秋不懂她问这话的意思,便如实说:“想就近找个集市。”
她对摆摊的概念还停留在承河镇的时候,她对鹏城没有概念,对在鹏城摆摊更没有概念。
不得不说,在这个问题上,她想的比较简单。
她相信袁琪对衣服的审美,只要衣服好看,质量不差,就算价格稍微高点儿,也能卖出去。
袁琪听完,正色道:“那我不建议你从我这儿进衣服。”
李绍秋的疑问脱口而出,“为什么?”
问完又觉得有些冒昧,人家并没有这个义务跟她说明。
她想解释,袁琪直接伸手打断,她说:“鹏城有名的卖衣服的集市是叶子市场和一个跳蚤市场。”
怕她没听过,又给她解释,“跳蚤市场一般是二手市场,那儿卖的主要是些旧衣服。”
“叶子市场在鹏城汽车站旁边,每周三和周日开市,届时鹏城大大小小的服装贩子都会去出摊,很多小摊主会去那儿进货,散客量也大。但是在叶子市场摆摊必须要有摊位,他们目前只给鹏城本地的摊主划摊位,申请的时候交个卫生管理费就行了,也不算高出一次摊十来块钱。外地摊主要想在那儿摆摊也行,得交摊位费,摊位费是按月出的,一个月一百五,一次□□清。”
“追求新潮时尚的年轻人,可以星期天去叶子市场,跟二道贩子拿货,拿的多还能讲价钱,足够多的款式和价格优势人家都占了,你没有优势。就近找的集市,多的是附近图方便的居民和买便宜的人,这些人不会买我这儿的衣服,你进货卖不出去就是亏钱。”
听到袁琪这么清楚的分析,李绍秋要是再坚持就真成大傻子了。
袁琪的话也把她满心的热情浇了个透凉。
“那袁琪姐,你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她不是个不听劝的人,袁琪当老师的劲儿起来了,这会儿也愿意仔细地跟她说道说道。
“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一会儿带你去一家档口,到时候我跟对方谈,谈好了你只管跟我说数量,拿货的时候检查清楚,这批货我保你大卖。”
李绍秋知道这是在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