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馨刚起,管家匆匆来报,“六姑娘,有几十个下人要离开。”
听到管家的话,温馨还真不是很相信,“为何?”
管家一言难尽,“您还是去看看吧,要不是府里防卫严密,他们天刚亮就出府了。”
虽不相信,还是吩咐道:“清竹,带上府里所有下人的身契。”“蕊菊,带足下人三个月月例。”
二人应是,连忙动起来,拿身契的拿身契,取银子的取银子。
若真有人要离开,温馨不会强求,强扭的瓜不甜,她会把身契还给他们,另外再送他们三个月月例,望他们好自为之,好全了主仆一场的情谊。
管家闻言,自是明白温馨作何打算,不得不说温家人情深意重,他们这些人是几辈子修的福,能遇到这样的主子,先不提长子随老爷上战场陨了命,就是现在让他为温家粉身碎骨,他都心甘情愿。
管家前头带路,看到管家今日走路跛的厉害,温馨心疼不已。
管家冯志魁家生子,其祖父是退役军人,被当时的镇国公收留,他曾跟随在温宗瀚身边,在一次战役中小腿受伤,不能再上战场,做了温府管家。
妻子在温府任一管事嬷嬷,二人育有两子,长子冯刚这次随温宗瀚出征战死沙场,次子冯杰在温府外院任一小管事。
老管家非常坚强,虽然失了长子还是打理着府里的一切,他的腿平时只略微有些踮,由于刚移府事务比较繁忙走动过多导致腿疾复发。
温馨心疼归心疼,对昨日的处罚并不后悔,府里将近五百人,要是不严加防范终会带来大祸。
她轻声道:“冯叔,你要是觉得力不从心,可以让冯杰在旁协助,或另调一管事分担。”
冯管家被温馨这一声冯叔叫的百感交集,鼻子直发酸,他又怎会不知温馨是在心疼他。
老太爷和老夫人都硬生生挺着,六姑娘一没及笄的小姑娘硬是撑起偌大的温府,他又有什么理由在这时候倒下。
咽下嘴里的苦涩,道:“谢六姑娘关心,府里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容不得丝毫马虎,人事上更不易调动,否则会引起人心不安,老奴还扛得住。”
说话间便来到前院,温馨点点头不再多说。
眼前的场景让温馨湿润了眼眶,五六十个男子站在院里,断臂的用另一边肩膀背着包袱,断了腿的拄着双拐,包袱斜绑在肩上,瞎了一只眼的扶着双目失明的,还有两个双腿尽断地坐在地上。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有不同的疤痕,都穿着府里统一发的上衣、长裤,空荡荡的衣袖、裤腿随风摆动。
到底是大景负了他们,朝廷规制,在战争中重伤的士兵二十两抚恤银,并给予一定的土地,让其生活有所保障。
区区二十两抚恤银层层克扣下来,真正到他们手中能有多少,所谓的土地,拨给他们的只是几亩薄田,何况他们都这副模样怎能下地种田。
他们要是当初有去处,不会留在府里。
温馨以前从没有见过他们,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是难以想象的,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有多残酷,她知道她看到的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这也是父兄战死,温家就是被皇帝抄家流放,她亦没有动起反心的念头,光是祖父那一关就过不了。
看到温馨一行人到来,纷纷行礼,“六姑娘。”
他们为什么离开温馨心里已有几分猜测,用力眨掉眼中的泪,深呼吸平复心情后,坐到台阶上幽兰刚放到上面的太师椅上。
四个丫鬟随身在侧,她扫了眼下面的一众人,道:“温家现在倒了,你们要离开,不是不能理解,清竹,放身契,蕊菊,结算工钱。”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个三十多岁独臂男子上前几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
他躬身语速很快的说:“奴才刘四见过六姑娘,我们并不是见温家倒了就要离开,我们只是一群吃闲饭的,以前国公爷······”刘四顿了顿,声音发着颤继续道:“以前我们还能赖在府里,可如今温家已如此艰难,还要养活我们,我们是不想拖累温家才想离开。”
温家已养活他们多年,已做到仁至义尽,他们不能让温家的老人、女眷、孩子再养活他们,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上阵杀过敌的男人,做不出那样无耻的事来。
“知道温家现在正是艰难时刻,你们却要弃温家而不顾,独自离去,你们都曾是军人,这样的做法就是逃兵,我说的可对?”
六姑娘说他们是逃兵,他们明明是替温家着想才这么做,怎么就成逃兵了?
仔细想想,他们的做法与逃兵有什么两样?逃兵是军人最大的耻辱。
“宁可战死不做逃兵。”不知是谁说道。
“对,宁可战死不做逃兵。”都纷纷附和。
这就是祖父、父亲、兄长们带出来的兵。
“我们不走了,我们与温家荣辱与共。”
“对,我们不做逃兵,我们与温家荣辱与共。”
一群伤残男人一致高声道:“我们与温家荣辱与共。”
众人都安静下来,刘四问道:“六姑娘,我们也不想做逃兵,可我们留下并无用处。”脸上露出苦笑的表情,“我们留下又能做什么呢?”
“每个人在世上的用处都不同,但他们都有存在的价值,温府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希望府里的所有人风雨同舟、共度难关,留下吧,过一段时日,自会分派你们差事。”
所有人听到有差事可做,都安下心来,他们都甚至迫不及待想去做事,想为温家做些什么,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些许,亢奋的道:“是,六姑娘。”
温馨看着他们脸上的疤痕都可爱了几分,他们才是最可爱的人。
众人行礼告退,互相帮扶着离开。
温馨与管家说:“下人房若是住不开无需勉强,旁边的宅子无人居住,去打听下主家是何人,或买或赁都可。”这边的宅子没有镇国公府大,四百多下人肯定不够住。
越老眼窝子越浅了,管家拭了拭眼角,连忙应是。
“东跨院按学堂布置尽快收拾出来,另外,让张佑宸来一趟西跨院。”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