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荷认为,在自己即将被恐惧吞噬的时候需要把这些事实牢牢记在心头。无论她怎么做,无论还要忍受多少痛苦,这一切都是为了何丽她们。
对于云香来说已经太晚了,但是对于玉虚峰广场上那些仰视着何荷的一张张小脸来说却还不算太晚。
对通天宗的陆远、陆维和丘彩来说还不算太晚。
对于何丽来说,也不会太晚。
何荷现在觉得陆青说的是正确的,如果人们有足够的勇气的话,这将是一次机会。
如果她采取行动的话,她可以做的事情很多,虽然她目前也不清楚究竟该做什么。
但是,不再逃跑,就是她采取行动的第一步。
何荷起床洗了个澡,第一次不再为野外逃跑计划而列清单,而是在想大衍社是怎样组织起暴/动的?
很多人都很明确地蔑视和反抗九宫城,那么,他们的暴/动是有计划的吗?还是说只是多年以来仇恨与不满的集聚和爆发?
自己在通天宗又该怎么办?其他人会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中来吗?要知道,昨天在陆青遭受到鞭刑以后,人群可是散得非常快的。
不过,这不也是因为我们感觉自己的软弱无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吗?
谁能来给予我们指导,告诉我们依靠我们自己就能做到呢?
何荷觉得自己无法成为这个人,她只能是暴/动的导火索,但是作为一位领导者应该具备的坚定的信心、非凡的勇气、清晰的思维、出色的说服力等特性,她却好像都没有,她经常在寻找勇气的边缘徘徊,也没有很好的口才。
口才,她想到口才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周子斐,想到人们是如何信服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用他的口才说服一群人去采取行动。对任何事他都可以调动合适的词语,但是她觉得他自己还未想到过这一点,或者说对于自己的优势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
在楼下,母亲与何丽正在照看虚弱的陆青。从他苦巴巴眉头紧锁的脸上可以看出药效正在减弱。
何荷打起精神,准备再次跟母亲争辩,但是她的声音却很平静。
“您不能给他再喝一滴黑冰露吗?”
“暂时没必要,那东西虽然药效极好,却容易让人成瘾,还是先试试冷敷吧。”母亲说着把绷带拆掉了,何荷几乎肉眼可见一股热气从陆青的背上冒了出来。
母亲在他的后背铺上一块干净的布,然后朝着何丽点了点头。
何丽走了过去,在一个大碗里不停地搅着,那东西看上去像是雪水,但是液体带着淡淡的绿色,散发出甘甜、清新的气味。
是五花神冰。
何丽小心地把液体洒到他的背上,何荷仿佛听到陆青绽裂的皮肤遇到这冰水与药混合物时发出的嘶嘶声。
他睁开眼睛,一脸迷惑,随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是挺幸运的,现在有雪有冰。”母亲说。
是的,何荷太清楚了,要是在盛夏挨了鞭子的话,那会儿天气炎热,连水井里的水都是温的,那陆青就有得罪可受了。
“天热的时候您怎么办?”她不由自主地问起了母亲。
母亲皱了皱眉,眉心里钻出一条皱纹。“那就得想办法把苍蝇赶走。”
一想到夏天苍蝇围着伤口打转,何荷就倒胃口。
母亲用药液把手绢浸湿之后递给何荷,让她敷在脸上,疼痛马上减轻了。
五花神冰冰凉凉的,还有镇痛作用。
“呃,这东西很神奇啊,你昨天怎么不给他敷这个呢?”何荷满脸疑惑地问着母亲。
“我需要先让伤口闭合。”母亲解释说。
何荷不清楚她说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只要能起作用,她就觉得无需再怀疑她。
她是自己的母亲,也是一个医者。
何荷为昨天的事感到愧疚,周子斐和申祖庚把她拽走时她还在冲她大喊大叫。
“对不起,娘亲,我昨天不该对您吼叫的。”
“我见过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母亲见怪不怪地说,“人们在看着自己爱着人受苦时往往都会表现得这样。”
自己爱着的人。这话仿佛像冰块似的把何荷的大脑也给冰住了。
当然了,自己是爱陆青的。可是母亲说的爱是哪一种呢?我自己说爱陆青的时候又是什么意思呢?
何荷又迷糊了。
她承认昨晚确实是吻了他,虽然只是吻的额头,但是她知道在那一刻她确实是感情激荡的。
那么,陆青还记得吗?
何荷真心希望他能忘记。
因为,如果他还记得的话,那所有的一切都会复杂得多。
自己总不至于一边策划暴/动一边又想着该亲吻谁吧。
何荷暗自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
“周子斐在哪里?”何荷问。
“他听到你起来就回家了,他怕下暴雪的时候家里没人照料。”母亲说。
“他应该安全到家了吧?”何荷问,她知道,在暴风雪中离开会很容易迷路乃至于被大雪吞没。
“你们俩和申祖庚不是每人都有一个赤竹铃吗?你可以用那个问问啊。”母亲提醒何荷。
是啊,何荷想起来了,作为胜利者,他们每人都派发了一个赤竹铃可以方便联络。
于是她走到书房摇响了赤竹铃。说起来,这个房间自从上次司马翰王上来过以后,她还是第一次过来。
赤竹铃响了几下,周子斐在那边应声了。
“嗨,我是何荷,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已经到家了。”何荷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别扭,又有点心虚。
“何荷,你是不是忘了我住的地方离你家只隔开了三户哦。”周子斐促狭地笑着。
“我知道,可是雪下得那么大,再说又出了那么多事。”何荷觉得自己的脸和耳朵在发烧。
“哦,好吧,我很好,谢谢你特意用了赤竹铃来关心我。”
一阵很长的停顿之后,“陆青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