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咋不告诉我呢?”
老车头瞪了眼车书记,嫌弃的说道:“告诉你你不天天惦记那点儿东西?你啥样你爹不清楚么,狗腚夹不住二两香油。”
车书记面色一囧,心道你知道就行,干嘛说出来啊。但一想到从明天开始就再也听不到老爷子这么絮叨了,车书记的神情就暗了下来。
老爷子接着说道:“小亮在沪上买房子的时候,我还偷偷塞给他四个小金鱼儿和两个元宝,要不就你那点儿公饷,我大孙子得遭多少罪。”
车书记一愣,感情小亮的房子付了全款,他就说么,去了沪上之后亲家对自己那个热情,那眼神,纯纯看自己像是暴发户。
老爷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约莫半个小时,老爷子的精气神明显不足了。
他耷拉着眼睛,也知道自己到了走的时候了。
“小尾巴,爹困了,睡会儿。”
车书记只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塞了一个拳头,他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坐在炕上,让老爷子靠着自己的肩膀。
“小尾巴,爹乐呵了一辈子,八十多了,值了。”
“等爹走了以后,别欺负你媳妇,她不容易。”
“你俩也别哭,告诉亮亮也别哭,爹最看不得人哭了,听到没有。”
车书记用力的点了点头,哽咽道:“爹,我肯定不哭。”
“小默啊,你是个好孩子,爷谢谢你来送爷,以后你大爷大娘,你多帮衬点儿。”
陈默郑重的说道:“爷你放心,我肯定帮衬。”
老爷子放心的点了点头,喃喃道:“灯咋关了。。。睡会儿,睡会儿就起来。。。”
“小尾巴明天交学费,睡会儿起来打獐子,给。。。。。”
老爷子在寒冷的冬天,仙逝在车书记的怀里。
车书记和车大娘没哭,这是老爷子的遗愿。
陈默给村里大总管打了个电话,大总管急匆匆喊了两个上了岁数的婶子,帮着老爷子净身换衣服。
车书记和车大娘参加过很多村民家的丧事儿,但事儿真落到自己身上,却头脑空白,六神无主。
陈默帮忙帮衬着,胡老三接了胡老爷子的班儿,大晚上从南川匆匆赶来。
几个人从仓房里抬出老爷子早就备好的寿材,胡老三上手,帮忙搭着灵棚。等老爷子换好了寿衣,众人帮忙把老爷子请进棺材,盖上了喜被(我们老家叫喜被,你们那叫什么?)。
忙活完已经是凌晨了,车书记家就剩下他们老两口,陈默他们索性也不走了,帮着守夜。
陈默在老潘家订好了豆腐,几个人把车书记劝回了屋,明后天有他忙的。
第二天六点多,就有不少人上门帮忙。
村里就这样,有个红白喜事都不用喊,村里的乡亲都会搭把手,妇女主任还有王磊把陈默他们换了下来。
车永亮中午才能回来,谁也不忍心让车书记两口子一直在那顶着。
吃了几口饭,陈默他们各回各家,给白芷发了个信息,陈默手机调了静音倒头就睡。
下午三点多,陈默醒了过来,脑瓜子有点儿疼,熬夜这差事白天睡多久也补不回来。
看了眼手机,有五个未接,都是门槛村村书记打的,还有几条他发的微信信息。
“小默啊,丫头的事儿处理完了,很顺利,这两天我们在医院陪着,和你说一声。”
“对了小默,武局长还有好几个警察都来了,说他们都是丫头父亲的战友还有同事。”
“喜宝他爹他们又来了,正好碰上了武局长他们,被赶走了。”
陈默寻思了好一会儿,这兄弟俩也算是尽了职了,这个人情他是欠下了。至于武局长是丫头他爹的同事,这个事儿陈默还真不知道。
不过有了他们,丫头的事儿即便是喜宝他爹一群人再怎么折腾,也没什么用了。
“行,麻烦你了,明年开春种桃树的时候我派技术员过去。”
陈默没说车书记的事儿,那俩兄弟猴精,肯定知道自己忙活什么。
果不其然,信息来了:“那就谢谢你了,这两天你先忙着,有事儿我们顶着,肯定不能让丫头受委屈。”
回了个ok的表情,陈默吃了二狗煮的面条,又去了车书记家。
车永亮跪在堂前,一脸的悲伤,他爷对他最好,没想到临走了也没能见上一面。
这也是很多人的悲哀。
他们都在用力的活着,有些事情想做,但是永远快不过意外。
陈默对着车永亮点了点头,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又忙活到晚上,陈默和昨晚上值夜的年轻人又靠了一宿。
老车家人丁不兴,能帮一把是一把。
老车两口子里屋外屋忙活着,完全看不出一点儿悲伤的样子。今天他们也适应了,把老爷子身后事儿办得体体面面的。
第三天一大早,吴斌就开着挖掘机挖好了墓穴。
胡老三拔下了老爷子嘴里的豆腐,指挥着车大娘给老爷子净面,又让老车一家子给棺材里灌满了元宝,这才给老爷子穿了鞋,封棺钉上了棺钉。
陈默和二狗前头抬棺,后面几人一起使劲儿,老爷子的棺材满满的腾了空。
出了大门,车书记摔了盆,一家子跪倒在棺材面前。
“爹,来世再报养育之恩!”
车书记红着眼,强忍着不哭出来。
车大娘磕着头,大声喊道:“爹啊,我听你的话,我买新衣裳了。爹啊,不用眷恋俺们,俺们肯定好好的过日子!”
“爷!”
车永亮嘴里的我想你了终究没能说出口。
一家人送陵送到村口,车书记还有车永亮跟着队伍出了村,女眷则跪在村头久久没有起身。
安置好长明灯,胡老三放了鸡冠血,然后松开了绑鸡的绳子,指挥着下了葬。车书记填了第一锨土,然后众人开始封土。
等培好了坟头,车书记撒了五谷,然后开始烧纸。
忙活完,众人一起回了村,吃车老爷子的大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