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辇,随着移动,远处的烟火离我越来越远,渐渐的整个天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雪花又开始落了下来,一阵冷风掀开两旁的帷幕激过来,我却不顾这寒气深深呼吸,原本的压抑沉闷在这一刻舒服了不少。
从正阳门往内宫走,经过外宫城的司天监。
那里是祭师观星祭祀的地方。
我掀开帷幕,望着远处的司天监,司天监中央有一个小屋子,有一层纱窗围住,是布星台,整个皇城最高的地方,如果毕方回来的话,就会呆在那里。而我此时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将那个小屋子一览无遗。
此时所有人都还聚在正阳楼附近,宫内几乎没有什么人,而且我早已下令除了祭师谁都不许随便上布星台,根本不会有其他人在上面才对。
但是我看见了,一个身材纤细,披着长发的身影正倒映在布星台的纱窗上,隐隐绰绰。
那一刻原本心情不好的我,竟生出一丝雀跃。
“宜兰,停车。”我不自觉地叫出来。
车子停了下来,我一跃而下,吓得宜兰也跟着下了车,赶紧扶着我。
“朕要上布星台看看城里灯火的情形,莫要跟来。”
宜兰忙拿出伞要替我撑着。
“陛下,天寒路滑,独行不妥,还是让人跟着罢。”
我接过伞,直接拒绝了她,“好了,朕自己上去。”
台阶上的雪原本早已被宫人清理干净,但因为刚刚又开始下雪,一层薄薄的雪花叠在石阶上,脚踩上去发出簌簌的声响。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只想快些,再快些走到山顶,寒风瑟瑟,我却觉得脸蛋热乎乎的发烫,暖呼呼的,在快到最后一个阶梯时,一只“传语鹤”翩翩飞来,落在了我的手上,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拉开了屋子的门——
他走过来时,头微微昂着,身姿挺拔,身穿蓝白相间的长袍,与雪白色的天地融为了一体。那双秀长的眼中带着孩童般清澈的水雾,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好似并不诧异我的到来,相反,我觉得他好似故意等在这里,就等着我自己上门来。
“毕方,你回来了。”
“是的陛下,臣回来了。”
我们坐在布星台的外廊边沿,把脚垂到下面,看远处的灯火,直映得天边赤红通明。
本想打开看看毕方给我写了什么内容,但“传语鹤”却被毕方拿了回去默默收回袖口, “怎么我不能看吗?”
“既然陛下来了,臣可亲自同陛下说,陛下小心着凉。”毕方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实的手套,手套上的纹路却很是奇特,倒是好似番国进贡的番物,但又比那个要粗糙些。
我没有接过,而是伸手给他,示意他给我戴上。他无奈的笑笑,早已习惯我的骄纵,侧身抓了我的手,帮我套上。他靠的那般近,他的身子总是有一股松木的清香,环绕着我,他的手暖呼呼的,原本僵硬的手像是碰到了热水般,血液也开始活动起来,我竟觉得有些热乎乎的。
“这个纹路朕都未见过。”
毕方伸手摸了我额头上的雪,“陛下真厉害,这是臣游历北疆时,当地的游牧民亲手做的保暖物。”
“北疆?那岂不是很远。”
“嗯,很远...”
我记得那边不就是瘟疫十分严重的地方吗?毕方当时来信说观星察觉那边可能会有疫情,还提前准备的方子,在幸好没让那边的情况演变得更为糟糕。我当时以为毕方是在天道司观星看到得,可那会其实毕方就在那里?
“你...”我本想问他那会怎么会在疫情地,但话到了嘴边又停住了,他既然好好在这里自然是无事了,我这样问反而有点兴师问罪的感觉,今天可是上元节阿,我们已经挺久没见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算了吧。
“怎么了?”
摇摇头,手却贪恋的任由他抓着摆弄,然后将手套抚在脸蛋上,“真暖和。”
他宠溺地摸摸我的头笑了。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今日是上元,臣是回来观星的。”
我抬头,天还在下雪,根本看不到什么星星,应该是察觉到我的忍俊不禁,他也难得羞涩的别过脸,轻咳一声,“生辰礼物。”他从袖口掏出一个水绿色的锦绣小袋,上面绣着青翠的绿竹。
我打开竟是一个簪子,只是材质竟是木材,显得有些粗陋。
“这是极寒之地千年灵木上取来的树枝,经由天道司高坛上的星泉浸泡千年后方化作的灵枝,陛下戴在身上可由驱邪辟毒的功效。”
嗯?听不太懂。反正应当是非常珍贵的意思。我摸了摸上面的纹路,刻痕还挺新的,心头一动,“毕方,这是你亲手刻的吗?”
这些年他总是给我送来许许多多的有意思的物件,开始我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可久了就发现那些物件大多数都不是在外头买的——
因为实在是太粗糙了。
宜兰叨念着祭师大人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就好像是一个初学者自己作出的玩意儿。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直接问他,有些尴尬,脸红红的,不自觉结巴起来,“陛下看出来了?...是太丑了吗?”
我却心里那点微妙的感觉突然从心底慢慢冒出来,虽是飘雪的夜晚,我却觉得清风朗月无边,垂头摸着那个簪子,“好看,”然后递给他,“你帮我戴上。”
为女子戴簪和戴手套的意思的完全不同的,就像是暗示什么,然而毕方他这种世外长大的人自然不会拘泥于世俗的规矩,他本就是洒脱不拘的人,和我之间也一贯光风霁月,没什么好避人耳目的,便坦然去接。
可他碰到了我的发梢时,却还是停了一停。
我仰头望向他,正好瞧见他也望向我。
城内烟花腾空拖出冗长的光尾,“砰”一声在夜空中裂开,万缕光束瞬间绽放,耀亮了夜幕下巍峨矗立的阙楼一角。
他的眸光明澈,映着满月,干净得像是一泓清水。
“臣之前给你寄来的药你提前服用了吗?”好似刚才没有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