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这时气压很低。
沐雅仓惶地看着言寄声,亲眼看着他脸上温和的神情,一点一点褪化为冰冷。
意识到自己可能踩了雷,她刚想要解释说,自己刚才的意思不是那个意思,言寄声终于又开了口:“我不是喜欢叫叠字的名字,我是喜欢叫桃桃这个名字。”
他向来不是个言语直白的男人。
寡言,并非是他要保持神秘,而是从小所受到的教育一直在告诫他,喜怒不形于色才是上位者最佳的保护色,不可让别人知道他对什么有偏爱,越是喜欢,就越是要克制……
这么多年来,言寄声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多的慾望。
唯一真正不敢松手,一直紧紧攥在手心里的,就是那个在他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指引他寻找到光明的桃桃。
多年过去,记忆中的桃桃早已变了。在沐雅的身上,他越来越感觉不到最初的那种治愈的温暖。
可他不在乎,她是桃桃,他就会一直对他好。
但沐雅却说,她不喜欢这个名字,不喜欢他这么叫她。
当然,这不是言寄声第一次听她这么说了。
只不过当时他虽不悦,却没有明确地说出来,不过就是一个名字而已,他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
和沐雅闹不愉快。
可是今天,沐雅的态度却让他意识到,她不是在说笑,她是真的不喜欢那个名字,甚至可以说是,讨厌!
言寄声很是不能理解:“说实话,我很意外,毕竟你小时候从来没表现出嫌弃的意思,而且,在最初我还不确定你是不是桃桃的时候,不是你一直在我耳边桃桃,桃桃的叫,叫到我都习惯了,才跟着你一起这么叫的?现在你突然就不喜欢了?为什么?”
大概是连沐雅自己都没想到言寄声会突然跟她说这些话。
与其说是手足无措,不如说沐雅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言寄声的这种改变,到底是因为对自己刚才的态度的不满,还是对‘桃桃’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她弱弱地解释:“你也说了这只是一个名字,叫什么不是叫?而且桃桃不是很像小孩子的名字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这样叫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你是不好意思还是不喜欢,我还不至于分不清楚……”
一句话就堵了沐雅的嘴,她沉默着,用牙齿紧咬着下唇。
太过用力,几乎要咬出血来。
言寄声到底还是心疼,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捏住她的下颚,不让她继续做伤害自己的事
:“沐雅,你到底在怕什么?”
一语正中红心……
沐雅猛地抖了抖:“我没有,我才不害怕,我就是不喜欢这个名字不行吗?”
仿佛被逼到走投无路,沐雅突然大叫出声,可叫完她又后悔了。
她站在那里,无措的抓着自己的衣角,仿佛一个做错事了的小孩在等着家长的批评。
可等着等着,眼泪又掉下来。
因为她好像发现,所有的问题不在于自己做了什么,而是:“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声哥,你不会……”真的变心了吧?
最直白的一问,言寄声神色未动,只微微暗了暗眸。
可表现上再平静,心里还是如同被狠狠戳了一箭。
言寄声想否认,想说自己没有喜欢上郁陶,也绝对不可能喜欢上她,可有一点他无法否认,他对郁陶的印象,改观了。
可这和喜欢是两码事,所以,发沐雅这么质问他的时候,他一开始还只是震惊,后来却有些生气。
“你不相信我?”
言寄声从来不对沐雅发脾气,所以既便是现在,他亦只是眼神冷冷:“我说过了,在我心里桃桃永远是不一样的存在,难道这还不够说明我的态度?”
可我不是桃桃啊!
所以我迫切的需要你说
,在你的心里沐雅永远是最重要,那个桃桃算什么,不过是个过去式罢了……
沐雅觉得自己快要被憋死了,这种无法言说的痛苦,让她心口发胀发痛。
是真的疼。
“态度,你跟我说态度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你爱我,不是你明明可能已经爱上了别人,却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那个态度啊!”
“我没有爱上她!”
“那你为什么要撕掉离婚协议?”
沐雅哭着问出了自己这几天最想问的一句话:“你妈妈好不容易才让郁陶签了字,而且,那份协议不是你亲手拟定的吗?你早早地准备好了,她也终于签了,你只要跟着在上面签个字,你俩都自由了。我也……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你的身边,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不安了,可你为什么把它撕了?”
“……”
“为什么不说话?你这样要我怎么不多想?”
沐雅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
她仿佛从言寄声的这份沉默里窥见了自己的未来,她不敢想象,突然有一天自己失去了言寄声这棵参天大树的护佑,会变得多么的悲惨。
终于,她摇着头,不顾一切地扑进言寄声的怀里:“好了,好了,不要说了,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了。”
“声哥,声哥……算我求你了,我们当以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好不好?好不好?我真的好爱你好爱好爱你,你一直知道的对不对?所以,不要抛弃我,求求你不要抛弃我,不要不要我……呜呜呜……”
沐雅的声音抖得厉害,她是真的害怕,也哭得真的凄惨。
一个人的伤心,是掩饰不了的。
哪怕言寄声铁石心肠,可听着沐雅这般无助的哭泣,他突然也开始反省。
他到底在做什么?
怎么会把自己最疼爱的桃桃,逼到这般境地?
他曾发誓,一辈子不让她受委屈,可现在,让她受委屈的最多的人,却变成了自己。
言寄声自责不已,他抬手将她抱进怀里,细声软语地安抚:“傻瓜,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