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雅还以为郁陶会客套一下。
还想着，只要她敢客套，自己就会顺着杆子下，直接换个小一点的数目，比如一百万什么的。
结果郁陶仿佛是成了精，她一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就是不按你的剧本走的了然：“那我就替我们医院，还有在这就诊的所有病人，先谢谢你了。”
沐雅：……
五百万不是小数目，但对沐雅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钱。
他们沐家虽然在北城的上流圈子不算是顶豪，但她和弟弟每个月的零花钱也不少。
几百万，她给弟弟也是随便给，不是拿不出来。
真正让她不甘心的是被迫的这种心情，别说是五百万，就算是五百块，如果不是心甘情愿拿出去的，她就不开心……
她有种自己被郁陶套路了一把的感觉，然而她还没办法真正拒绝。
因为是她上赶着找来的，是她非要对人家表现出诚意，是她想让别人看到，她是真的来道歉的。
而现在，郁陶原谅她了，只是‘建议’而非强迫地要她出点钱。
但她这个非强迫比强迫还令人难受，沐雅就觉得哪哪儿都不舒坦，仿佛全身的毛孔都被憋住了。
她心里有另一个自己在疯狂的尖叫，在呐喊。
她想把一切不快的情绪都爆发出来，可偏偏不能这么做，沐雅沉默，直到离开时都没肯再说一句话。
沐夫人瞧着女儿脸色不对，也没敢说什么，只安安静静的跟在她后头。
这时，两个护士聊天的声音却不经意传进了她们的耳朵里。
“哎呀！79床那边又吵起来了。”
“吵什么呀？那不就单方面的碾压吗？那老太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怎么是她儿媳妇的对手？肯定又是单方面的被骂了。”
“所以说啦，唉……养儿子有什么用？娶了个媳妇后，亲爹亲妈都被人家这么对待。”
“那也怪不得他的儿子呀！听说他儿子跟他老爹是一样的毛病，也是在咱们科室做的手术，只不过他儿子是主任做的手术，他老头子是咱们郁医生做的手术。”
“这一说也挺可怜的，一个家里面摊上一个这样的病患就不得了了，这还摊上两个，倾家荡产都不够啊！”
“不止这样，他儿子那个手术不知道是不是没做好，还是他身体不够好，手术后，三年来一直反复犯。一次比一次凶，还不如
他爸稳定呢！而且，后遗症特别严重，那个儿子现在痴痴傻傻的，也就是勉强活了个命，他媳妇儿怎么可能不怨呀？人家没离婚，都算是对得起这个家了。”
“唉！那天我还听她跟郁医生吵架呢！那女的就是觉得，最后剩下的一点钱，应该全用在她老公身上，老头子都行将就木了，还不如放弃治疗，能活几年算几年……”
“道义上说不过去吧！”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种时候还讲什么道义啊？总不能为了一个老爷子，让全家人都陪着一起死吧！”
两个护士叽叽喳喳地咬耳朵，沐雅和沐夫人慢慢从他们身边经过……
两个护士看到有人，赶紧闭上了嘴，不过，沐雅还是从她们的对话里面，看见了自己新的机会。
“妈，刚才她们聊的那一家人，好像挺有意思，咱们去看看吧？”
沐夫人一脸嫌弃：“那种穷到只能住下水沟的臭老鼠有什么好看的？晦气的很……”
“还是去看看吧！我觉得，可能会有很好玩的东西呢！”
沐夫人是真的嫌弃，她对那些穷人没什么同理心，只觉得那些人穷就是他们的命不好。
这
世道本就是如此的不公平，人从一生下来就该分三六九的，有的人就是天生命贵，有的人就是命贱。
那都是命中注定，根本没什么好同情的，所以当女儿提起来要去看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想去，但女儿却这样坚持。
沐夫人下意识看了女儿一眼：“你想干什么？”
沐雅笑了一下：“我还能干什么？不过就是我不好过，郁陶也别想好过就对了。”
沐夫人真是越来越不懂女儿在想些什么了。
不过，今天这个情况，她在郁陶那里受了气，有些情绪反常也正常，沐夫人不想跟女儿闹得不愉快，就勉强跟着一起去了。
只是，两人才刚刚走到病房门外。
突然，从门里面扔出来一个红色的塑料盆，那盆里还沾着些淡黄色的液体……
沐夫人吓得连连后退，脸上更是花容失色：“怎么回事？这里面都什么人呀？这么没素质的？这是装尿的盆吗？要是扔到人身上了怎么办？”
沐雅看了一眼那红色盆里的液体，味道闻起来，像是药水。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病房里的哭骂声给吸引了过去……
“我是上辈子造了
什么孽呀！还是挖了你们家祖坟？这辈子才要嫁到你们这样的家里还一生的债？”
“你们都有难处，你们都苦，你们都委屈，那我呢？我呢……”
“三年了，我没给自己添一件像样的新衣服，早上从来不敢去菜市场，都是等到人家快散集了，去捡人家卖剩下的，最便宜的，扔掉不要钱青菜回家吃。”
“上半个月可以吃一条鱼，下半个月可以买一斤肉，还一次不敢吃完，要分着吃好几天……”
“怕你儿子营养不够，我都想过要不要去卖肾，我也想让这个家好好的啊！可你们一个个的病倒，一个个的这样，能怨我吗？”
“治什么病？有病的还能喝点肉汤，没病的天天啃馒头，我图什么呀？我这十年图什么啊？呜呜……你们就是要逼死我，逼死我呀！呜呜……”
病房里。
中年女人发完脾气后，正掩面痛哭。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病房门外，站了两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一个娇气地拿着手帕掩住口鼻，还有一个，目光深沉地落在她身上。
不一会儿，沐雅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竟神经质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