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城楼之上。
夕阳西落。
只着软甲的冯云看着出了榕城城门,渐行渐远的南夷将军,目光从他的身上缓缓游移到再远处的南夷大营。
比起第一日,南夷大营已经少了些,可相比榕城内的官兵,仍是庞然大物。
“还是太弱。”冯云吐出四个字。
身后脚步声靠近。
冯云头也没回,问:“你觉得如何?”
“倒像是想要接回小公主的样子。”方文轩道,“一见到小芸儿就是埋头大哭,说皇室有后,还要以最隆重的仪式接公主回去,说只有这样才彰显南夷皇室的尊荣。”
“大阿达说八成是个投机之辈。我已经叫和善同行,并告知我大乾援兵将至,若是他们想要安安稳稳的回去就尽快,不然我榕城也不怕再较量一番,只是这样一来,公主恐怕就要因为他们不得不留在大乾。”
冯云点头,她也想不到比方文轩更周全的法子。
“辛苦方大人了,和善他——”
“云将军放心,他也是大乾男儿。”方文轩道。
冯云点头,再次看向南夷大营。
守城的兵士不知道云将军和那位京都来的翰林院大人说什么,可今日一整日几乎都没有战事,也没有同袍死在脚下的这座城池上,真是太好了。
夕阳映照,长袍翻飞,但见冯云俊美如天边云霞的面庞在光中灼灼。
……
战场上,箭矢斜插入地,断刀断矛,败破的云梯散落,还有残败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倒。
城楼之外都是南夷兵士的尸首,一日的停战,已经收拢了不少,可还是有的没有抬回。
白衫如云,墨色的骏马行走在其中,白色的发带随风飘扬,那张远远看去就已经足够惊艳的面庞随着渐渐靠近,更是俊美的不似人间人物。
扎西顿珠看到冯云,想的就是老天真是不公平。
这么美丽的小娘子老实的待在床上不好吗?干嘛到战场上来?
可这腹诽也就只能在脑袋里转一圈,此刻他是万万不敢吐出来半个字。
榕城城池和南夷大营最中间处多了两张椅子,一边是大乾榕城的冯云,另一边则是此来的南夷大将军扎西顿珠。
两椅之间隔了三丈。
扎西顿珠是万万不敢和冯云距离太近。
冯云在得知这个安排之后也是心知肚明。
他是怕被她秒了。
可三丈……对她来说还真近。
“云将军!”扎西顿珠遥遥拱手。
冯云亦是回了:“顿珠将军。”
“云将军还真是胆大。”扎西顿珠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冯云颔首,略有意味:“顿珠将军也不差。”
扎西顿珠想到数日前跟前这位身穿银甲的云将军手挑他麾下几员大将的情形,忽的头皮微麻,当即大笑一声:“小小榕城,若是我举全军之力,怕也是撑不了三日。”
冯云一笑:“小小榕城焉有多少我镇国公府子弟?不过我一人而已!而顿珠将军的全军恐怕是顿珠将军在南夷的底气,虽说顿珠将军人多势众,但有时个人勇武也当有破釜沉舟之势,顿珠将军不如打个赌,顿珠将军攻下榕城之时,就是顿珠将军败落之际。”
扎西顿珠眼底微红。
就是因为这数万人都是他的人,他才舍不得!
先前派入城中见过那位皇室小公主的统领是他的心腹,亲眼所见榕城内井井有条,几乎不像是被围了数日的样子,真打下去,别说三天,就是再加三天也未必能打下来。
“啊,我祖父尚在。”冯云又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
就算是把她弄死在这里又如何?
镇国公还在呢!
老头子非要报仇咋办?
扎西顿珠头皮都开始有点儿疼了。
奶奶的,说都说不过啊!
“你我虽是沙场大将,看惯了兵锋所指生死有命,可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能不动兵戈岂不是好事?”扎西顿珠一咧嘴,又是憨厚直爽模样。
冯云额角微抽:“好像吧。”
诶?什么是好像?
“云将军,我南夷皇室后人是在你榕城吧?”扎西顿珠问。
“不错。”冯云。
“我南夷大军兵锋正盛,为迎我皇室后人决意两军平戈,对吧?”
“你南夷大军为何来我榕城?顿珠将军都忘了?”冯云冷笑,“若非是南夷军中上下都知道了南夷皇室公主在我榕城,顿珠将军会止戈?”
“不用说什么好生之德,此地你我二人,我也正是年轻气盛,顿珠将军大可不必如此委婉。”
“你——”扎西顿珠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
这根本没法谈!
“你觉得没法谈?我觉得也是。”冯云脸色更冷,“顿珠将军携大军不告而入,就是入侵我大乾。我虽不曾往顿珠将军营中,也能猜到营中必然有我大乾子民,更还有无辜身死者,是以杀我百姓,身为大乾将军,眼见如此,本就不该与你扎西顿珠罢休!”
扎西顿珠脸色发青:“云将军是说还要打?”
冯云呵:“那现在你我是拼生死?”
“……”
扎西顿珠脸色忽青忽白,像是被腌了的菜缸酱紫酱紫,头皮更是疼的揪心。
“失言,失言。”扎西顿珠轻咳,“若是再拼下去,无非是让旁人捡了便宜,还要再枉死不知道多少勇士,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冯云面无表情。
这就是她在城楼上所说的,太弱!
整个榕城的精锐兵马最多不过一千,能出城野战更是寥寥数百,南夷大军想走,她还能拦得住?能护住榕城百姓已经是极限!
见冯云没说话,哪怕是心头还窝着火,扎西顿珠还是觉得头皮莫名的舒服了些,道:“按照我南夷礼数总要提前三日沐浴更衣,现在事急从权也不讲究这么多了,回去我就准备相迎公主的礼仪,明儿下午亲自相迎我南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