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暑热散去,傍晚天空阴沉地仿佛泼了墨,就连空气中都带着土腥味,浓稠地像是能把人腌入味儿,闷热,潮湿,将人紧紧地箍在这天地间,挣脱不开。
易萧下班的时候医院里临时又被送来两位醉酒车祸的,不知道喝了多少,两个人被送来的时候浑身血肉模糊的,因为疼痛正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连带着帮忙按压他的小护士都差点被掀翻过去。
“易医生。”跟着救护车进来的小护士被挣扎的病人推了个踉跄,正好撞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易萧身边,她蹭了蹭手上的血,张嘴还没说话,易萧便转了目光绕开了路。
小护士有些不明所以,在易萧冷然的态度下也不敢再催着她救人。
通常这种情况下送来的,多拖延一分钟就危险一分,易萧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易萧看着被一行人围住的伤者,透过人群缝隙还能看见伤者高舞着四肢,伤口崩裂,其中一个想要帮忙固定他头部的护士被他狠狠地撞了一下,一个没站稳脑袋狠狠地撞在了担架上,又被紧急救人的其他人踩了几脚,绊倒一片,神情越发的冷漠。
“嘶。”站在易萧身边的护士倒吸一口气,顾不上易萧赶紧冲上去帮忙。
这样的人,怎么不死在车祸中呢!易萧身上的肌肉绷紧,心里烦躁不已。
等到里面的声音停止,易萧才不紧不慢地回到急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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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兰榭璆看着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的砚京,她几次三番的往外看好像外面有什么在等着她一样,人却始终没有踏出离门口最近的那块地板砖的缝隙,想看又不看的样子终于引起了兰榭璆的注意。
砚京隔着玻璃看着外面暴雨冲刷着这个世界,脚步终于停住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一场暴雨几乎要将这个世界全部洗刷一遍,落地汇成一股股水流向着低处四散而去,除了暴雨声,再也听不见其他。
“你说,孙夫人为什么还不见我?”许久,砚京抛出一个问题。
从她单方面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天的时间了,这两天过去,平静地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砚京这样想,但不敢真以为就这样结束了,迎案的风压着天,山雨欲来,就像外面这暴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劈头落下。
“孙夫人日理万机,人家就是跟你客套一句,到时候找个助理给你赔礼道歉得了,你还真以为她会亲自见你啊。”端着饭碗从房间里探头出来的叶青微说了一声,“我跟梅梅刚刚合算了一下,我发现有个问题啊。”
“什么问题?”砚京不觉得他的脑子能想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终是因为无聊多问了一句。
叶青微靠在门框上,将思路理了理,说,“就你破坏孙家家庭,孙夫人知道否?”
“你看啊,我们假设,”叶青微将张寐叫出来,两个人将之前合算的另一种可能又给分析了一遍,“假设你跟孙阳有一小腿这事儿被孙夫人知道了,那么后面你被指认为嫌疑人的事情完全可以说是孙夫人计划的一环啊。”
“将道德败坏分子给送进去,还有比这更好的处理方案了吗?”
张寐捧哏,“是的,孙夫人那么在意家庭,肯定不会因此跟孙先生决裂,那么道德败坏分子被送进去了,既惩罚了破坏自己家庭的人,又震慑住了自己的丈夫,一石二鸟,计划很OK!”
看着他俩就好像在做一道分析题,各种公式都用上终于找到一个能继续往下编的公式兴奋不已,砚京就有点想拉着他们一起毁灭的冲动。
不幸中的万幸,她暂时被放出来了,不然就靠着这俩人,自己下半辈子在里面大概要待到死了,无罪给变成了无期,她合理怀疑叶青微是孙敏安插在特管局的内应了。
道德败坏分子砚京面无表情地跟着拍了拍手,然后说,“推测的很好,我也觉得很合理,然后呢?孙夫人最后又为什么要改口将我放出来,不应该将我送进去吗?”
“然后!”叶青微捂着嘴,“然后就是……
还没说完,砚京的手机突然弹出了消息,离得最近的叶青微下意识地低头。
【事情已解决,钱货两讫。嘻嘻,下次继续合作啊。】
叶青微瞪圆了眼睛,推理也不说了,一副看我拿捏住了你把柄的样子快速地捏着砚京的手机跳到兰榭璆身边,“老大你看,他们同伙交流,这就是她犯罪的把柄,我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四个脑袋凑在一起,看着桌子上的手机陷入了沉默。
来信的是一个陌生号码,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再次让砚京陷入了嫌疑人的行列。
“这个号码能查到吗?”
来电显示看起来像是私人号码,叶青微凑过去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似乎在记这一串号码。
“能查到,但是需要点时间。”在这个连身份定位都能查到的世界,查个号码并不难,难的是身边这位在嫌疑人与路人甲身份之间横跳的后勤同事,该同事的种种行为在以后就算是洗白了也不是个善茬,叶青微开始为自己担心了。
他既想要砚京是嫌疑人,又担心她不是嫌疑人。
她要是嫌疑人,以后说不定被戳穿之后说不定一怒之下还要拉着他们一起同归于尽,她要不是嫌疑人,叶青微更担心了,就冲自己这天天得罪她的样子,她迟早得送自己走黄泉路。是与不是,他好像都逃不过。
一晚上,所有人都没什么睡意,砚京坐在外面复盘这场绑架案,兰榭璆不知所踪,张寐坐在叶青微身边学习。
等的昏昏欲睡的时候,兰榭璆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砚京一低头就看到了手边的咖啡,一次性纸杯捧在手心里传递着暖意。
“他不是法师吗?怎么连这都会?”砚京冲着叶青微那边点了点下巴,那边两人正背对着他们,张梅梅不耻下问,叶青微有意炫技,两个人凑到一起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兰榭璆也看了一眼,随即转过头来,显然是对两个人嘀嘀咕咕地行为不忍直视。
“从理论上来说,他还是个法医。”
砚京:“……真,看不出来。”
“他学的是经济,后来转行了,最终被分配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