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是个很好的监护人,当然比较的对象是末日降临后的父母成年人,他一边全方位保护着阿四,一边又要她直视这个凶顽残酷的世界。
他从不会在血腥杀戮中遮住她那双清澈纯粹的双眼,以一种强硬到近乎冷酷的方式推着她长大。
但他又会在所有人都休息后,紧紧地给阿四一个温暖安心的怀抱,放弃自己的时间教她防身手段,两个人都在摸索尝试如何缔结一种新的关系。
被呵护着的女孩初来乍到,在一个危险又陌生的环境中她敏锐地感觉到无处不在的恶意,没人欢迎她,没人喜欢她。
像是小动物的生存本能,她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刺猬,她也不欢迎不喜欢他们。
所以,在整个异能队伍中,除了金以外她只和队长徐承安有过一些不多的接触。偶尔金不在或者忙碌的时候,徐承安会拉着她做些简单的训练,兴起之时也会逗她玩,塞些末日里难寻的小零嘴。
“徐队,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拆我台啊,我前一天刚给小丫头讲点好的,第二天你就说是错的。”
金松散地半倚着墙壁垂眸看向小院里玩闹的两人,无奈地抓了抓盖过眉毛的头发。啧,又要修剪修剪头发了,阿四的头发也有些长了,正好一起剪短。
徐承安微微眯起眼睛,瞥了眼金:“金副队长,拆台的是你自己不是我。一面要阿四面目表情地取出丧尸脑中的晶体,一面又要教她践行虚伪的真善美的高尚品德。”
“可怜我们小丫头了,小小年纪就要承受未来精神分裂的风险。”徐承安将手从阿四腋下穿过,掐着腰把她放在自己肩头,“走喽,我们不理你这个更年期的师傅。”
“去你的,老子年轻的很!总之不许再给阿四灌输你的那些人渣理论,她是我的徒弟不是你的!!”
金被气到跳脚的咆哮落在耳后,两人置若罔闻般快步出了院子。
“你为什么总是故意气金?”
“那你为什么想要杀了金?”徐承安慢悠悠地问道。
高大俊美的男人和一个白嫩可爱的小孩子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组合,人类十三生存基地里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狼狈黑瘦的普通人,他们用一种嫉恨羡艳的目光牢牢注视着两人。
“我没有。”
“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看那些人没得吃没得穿,草根树皮之类的都是用来饱腹的好东西,听说饿得实在不行了连人肉都吃。你知道最先吃的是什么人吗?”
徐承安面无表情的脸和拉长的语调听起来像是在恐吓:“就是你这样的小孩子。知道你有多幸运了吧,末日降临已经三年了,你身上连块肉都没掉。”
“徐承安!”
一直戴在脸上若无其事的柔顺面具被男人几句话撕碎,阿四露出了不符合年纪的愤恨表情,她恶声恶气地喊出他的名字。
“怎么,恼羞成怒了?心思被我说中了。亏得金那家伙缩衣节食为你换取适合的衣装食物,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徐承安的言辞愈发激烈,在全然不了解事情真相的情况下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阿四,维护他的同伴。
“所以我必须要对他感恩戴德是吗,哪怕亲眼见到他杀死了我的爸爸妈妈我也不能恨他?”因为过度激动,阿四稚嫩脆弱的喉腔发出奇异的尖调。
“他是一直保护我照顾我,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要离开我的家,是他闯进了我的家里,抢走了我父母留给我的食物。”
女孩情绪起伏剧烈,怨毒地诉说着埋藏在心底的恨意,精致秀美的脸蛋上湿漉漉一片,泪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你说我想杀了金,其实是你看到的吧。那你就应该知道,太多可以杀死金的机会摆在我眼前,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下过手!”
她从来都是个失败的复仇者,阿四用手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痕,从喉咙里挤出一节一段破碎的呜咽。
“徐承安,你过了。”引发两人争吵的主人公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身后,他匆匆在徐承安面前站定,沉着脸发出警告。
以一种庇护者的姿态单手拢过女孩单薄的肩膀,金带着厚厚茧子的手掌向上弯曲给她擦眼泪,“你都八岁了怎么还和第一次见面一样,经常哭鼻子会变成丑八怪的。”
“金,你什么时候来的?”
徐承安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和小鬼说的话都被听到了,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不耐地啧了一声。
妈的,大的和小的都被他得罪地死死的!
金和阿四两人心里怀揣着事,回住所的路上缄默无言,他们都尽力维持着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安宁假象。
“金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既然被拆穿了戳破了,阿四再也不想装作他们之间没有芥蒂隔阂,干脆地要做个了断。
“想问的事也不是没有,不急。你呢,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好好掰扯掰扯。”
金烦躁地揉着太阳穴缓解胀痛的大脑,都怪徐承安那混蛋任性妄为,丢给他这么一个难以收场的烂摊子算哪门子事。
阿四简陋地塞了几口面包,干巴巴的固体物质噎得嗓子眼发干,她佝偻着背一顿干咳。
金看的头更疼了,从温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都说了不急,我又不会跑,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阿四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水,堵在胸口的面包终于被顺下了肚,含糊不清地咕哝,“谢谢。”
结束完一餐,两人默契地进入房间,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丧气表情。阿四想到他们两个人可能很快就要分道扬镳,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金,你现在可以问了。”
“好多次你都能杀了我,为什么放弃?不是恨我杀了你父母,一心想报仇?”
她最不想回答也不愿回答的问题,杀了你我也活不了,万一失败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真正杀死你,诸如此类的谎话在嘴边来回打转。
“舍不得”,她无视了脑海里凭空浮现的三个字,平静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杀了你。”
“还是个小孩子啊。”金轻声叹息,“今天教给你一个新游戏,俄罗斯轮.盘赌听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