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烟花之地的小倌儿床上死去,听起来极不光彩。
更何况是胸腹从中间生生剖开,肝肠寸断的死法,毫无尊严可言。
西荒之隅接连惨死了几只大妖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但极乐舫上居然有贵客这样丧命,还是头一遭。
据说,银蛇背上的大妖就是为了那位惨死的贵客而来。
私下里听到了风声的小奴们说,贵客的妖丹,好像还在画舫上。
唐玉笺对此一无所知。
她跟着负责采购的小厮在白氏国的妖市逛了两天,玩得不亦乐乎,被叫回来时,还穿着在妖市上便宜买来的白衣。
如果不是小厮极力劝阻,她甚至想把在棺材铺看到的、一见倾心的纸扎人买回来。
小厮揶揄她,说她皮肤和头发都是白的,再穿上一身白衣服,简直真成了一张白纸。
唐玉笺却觉得白衣服很好看,她本来就是纸糊的妖怪,觉得白色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最厉害的颜色。
和他们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一笼兔子。
兔子的毛也是雪白的,眼珠红里透粉。
唐玉笺白发雪肤,还有一双圆圆的红眼珠,怎么看这些兔子怎么亲切,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它们。
回来后主动请缨去后厨喂兔子。
小厮提醒她这些兔子过几日要拿来吃的,她左耳进右耳出,还是细心照料着。
苍白细软的手指轻轻摸着兔子的头,唐玉笺感受着指腹下柔软的触感,露出紧张又着迷的表情。
“好乖,软软的。”
兔子的耳朵透着温热,带着细密的血丝。
唐玉笺摸得小心翼翼,生怕把它们摸坏了。
“毛也滑滑的……”
好软??摸起来好舒服。
想抱。
唐玉笺心跟着软了。
身后的树林传来悉悉簌簌的动静。
“谁?”
唐玉笺回头看去,一间间下人住的小院门口堆放着杂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盯着那片看了一会儿,走过去。
“谁在那里?”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
粗糙的石板上落着一层灰,没有脚印,应是许久没人来过。
唐玉笺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她,等到她寻找那道目光时,又消失了。
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她转了一圈,又喂了会儿兔子,爱不释手地摸了许久才起身。
兔子笼里装满了草,三瓣嘴快速地抿着咬着,将叶片啃出密密麻麻的豁口。
树冠的阴影晃了晃,一缕衣摆轻轻飘落,碎光映出一抹纤长的身影。
黑暗中缓步走出一个少年,站在笼子前,微微歪头。
片刻后学着唐玉笺的模样,将手探进生锈的笼缝里。
兔子们翕动的三瓣嘴停了下来,鼻尖动了动,覆着雪白绒毛的耳朵接连支棱起来。
像是察觉到什么异样香甜的味道,毛茸茸的兔脸上竟显露出几分凶相,笼子微微摇晃,躁动不安。
下一刻,它们寻到了香气的来源。
三瓣嘴狂躁裂开,鲜红细软的舌面探上雪白的手指,细米粒似的白牙生啃上去,一路啃噬到指根,留下一连串黏腻灼热的触感。
少年轻抬眼皮,看向自己的手指。
指尖残留着殷红的血丝,破碎的皮肉被舔吮得发白。
果然,连畜生都知道,他的血是世间难遇的好东西。
少年觉得索然无味,倏然钳住兔子的下颌,眸光空洞。
须臾之后,笼子安静下来。
入夜。
偌大的水中蜃楼灯火通明。
往日这时是画舫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间,各楼的头牌都使出浑身解数讨贵客的欢心,船头会有舞姬轻纱曼舞。
昔日慕名而来的妖仙鬼魔会乘着船,密密麻麻聚集在河上,将宽阔的河面堵得水泄不通。
可今日,这些都没了。
丑时,唐玉笺踏出房门。
一路上,越走越觉得奇怪。
通往枫林苑的长廊两侧,陌生的守卫是平日的数倍,不时有妖气强盛的护卫将唐玉笺冲得身体发僵。
他们不说话,表情森冷,穿着黑底银纹的衣物,格外威严。
她不在的这两日,画舫天翻地覆,许多下人被抓走,连后厨的人都少了几个。
唐玉笺被妖气冲撞得眼前发黑,双腿也软着没有力气。
她身上妖气微弱,变得格外怕水,更惧怕旁人的妖气。
妖气弱了身体也跟着虚弱,不周山潮气很重,快要浸透她的骨缝。
舫上见多识广的妖说,如果唐玉笺再不想办法存住身上的妖气,可能很快会有一天连人形都幻化不出来,最终游魂与卷轴分离,魂销天地。
可不知道为什么,寻常妖怪能用的修炼方法,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用。
相熟的小厮给她出馊主意,“不然你去试试双修,采阳补阴。”
说这话时,一位男狐狸精正坐在亭子里捂着嘴,陪着女客娇笑。
小厮意有所指,“你该找个炉鼎。”
唐玉笺惊讶,“妖怪也有找炉鼎的吗?”
“怎么没有?”只不过妖怪这儿,都叫采补。
小厮悄悄指着亭子里已经跟贵客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男狐狸精,问她,“你知道浮月公子的牌子,为什么那么贵吗?”
“为什么?”
浮月算是唐玉笺在画舫上最喜欢的公子之一了,看起来像优雅高贵的世家公子。
“因为浮月公子便是天生炉鼎的好体质,所有人都想与他双修呢。”小厮语出惊人。
妖怪没有什么羞耻心,这种话张嘴就来,但唐玉笺是当过人的。
她止住小厮的狂徒发言,面红耳赤。
浮月公子确实好看,可她不行,做不到。
而且她荷包太扁,吃不了这细糠的唐玉笺仍是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