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听上去已经很近,许清染身子猛地一僵,扭头朝着发声的方向看了过去。
竹林深深,将她的视线遮挡得一片模糊。
“小婶婶着急了?”
傅今安的声音又钻入耳中,虽轻如鸿羽,却撩得许清染越发恐惧起来。
傅沉礼近在咫尺,若是让他听见……
许清染伸出手指按在自己唇上,想示意傅今安噤声,后者却又一次贴近,唇齿相接,一声喟叹似的话语再次响起。
“那要小婶婶一直看着我,不许分心才好……”
许清染被迫承受着傅今安的威胁,另一边,傅沉礼则是站在小道入口,一脸不悦地看着垂眸站在一旁的两个小宫女。
“安国公息怒,奴婢不敢说谎,许大小姐方才是说要,要去净房……”
小宫女们瑟瑟发抖,方才安国公来寻许大小姐,要她们赶紧去找,看安国公这副模样,宫女们心里着慌,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那还不快去找。”
傅沉礼背着手站在道路中央,面沉如水,他竟然没有发现,许清染是什么时候离席而去的!
宫女们又打了个哆嗦,转身正要离开,却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了出来。
“表哥?”
许清染的身影从竹林后的小道上出现,似乎是没想到眼前忽然出现这么多人,一愣之下站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了?”
“许大小姐!”
两个小宫女十分激动,方张口唤了一声,傅沉礼便大步上前,走到许清染身边,认真地打量着她。
许清染抿着唇瓣往旁边侧了侧身,面上泛着红晕,“表哥……?”
傅沉礼的目光来回扫过,并未发现什么异样,这才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又恢复了君子端方的模样。
只是他开口之时,语气又冷了下去。
“表妹方才去了何处?好生让人担心。”
许清染心中惴惴,面上还得装作一切如常,抬手抚上腹部,垂下眼睫,露出了几分羞赧。
“方才,方才忽然有些不适,去的久了些,让表哥担忧了。”
见她面上虽染着薄红,脸色却十分不好,嘴唇也咬得泛了白,傅沉礼仍是眉头紧皱,倒也没再多问。
“无事就好,宴席未完,你中途离场太久,让人看去不妥,走,回去吧。”
“是。”
许清染温顺垂头,就在这时,傅沉礼又忽然开口,“你身边丫鬟呢?”
“她——”许清染心口一跳,“入夜寒凉,清月去替我取件外裳。”
傅沉礼眯起双眼,又盯住了许清染,“哦?”
他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许清染垂眸不语,冷汗渐渐浸湿了内衫,夜风吹过,许清染当真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见状,傅沉礼才想起许清染先前所言,皱了皱眉,将自己外袍解下,给许清染披上。
被温暖包围,许清染不由得抬起头,撞上了傅沉礼一双含义不明的眼眸。
“既然身子不适,那便更不要在外面吹风,走吧。”
许清染不敢多言,生怕又被傅沉礼看出什么,慌忙点了点头,随着傅沉礼大步离开了这片危险之地。
清月还躺在竹林之中,方才傅今安说他会处理好,许清染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二人一路无言前行,许清染时不时偷眼看着走在自己前方半步的傅沉礼,心绪翻涌难掩。
看傅沉礼的模样,方才之事应该算是翻了过去,许清染放下一半的心,转而又想起了傅今安说过的话。
直觉告诉许清染,傅今安将自己引到宴席之外,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轻薄她这么简单,而傅今安则是说,他已经将自己的目的告诉了许清染。
飞快将傅今安所言一一回想,似乎只有与傅沉礼相关的那几句别有深意。
言行不一,两面三刀?
后者许清染还无从得知,可前者……
自己几番相求,傅沉礼却只是答应,从无行动,许清染反驳不了傅今安的话。
“表哥,”
想到这儿,看四下无人,正是时机,许清染忽然鼓足勇气开了口,“清染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我父亲的事……”
许清染本就没忘了自己的目的,父亲的事本就等不得,如今母亲和弟弟被困在家中,处处受制于人,更是一日危险过一日。
如今,许清染也想借着这难得的机会,探探傅沉礼的口风。
傅沉礼一直稳步走在许清染身前,闻言回过头,挂起了一张担忧面容。
“表妹莫急,此事复杂,刚有了些眉目,又事关重大,不能不小心应对。”
若是放在先前,许清染再焦急也只能应下,可如今迎上傅沉礼这般模样,许清染忽然就有些抑制不住了。
“不知表哥打算如何应对? 清染也好回府让父亲多加小心在意。”
她已是尽力委婉,可傅沉礼听罢,面上却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表妹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不相信我的话?”皱着眉头,傅沉礼看向许清染,分外不悦,“还是说,表妹怀疑我的能力?”
“清染自是不曾!”
没料到傅沉礼会有这么大反应,许清染惊慌之下,连忙埋下头,“是,是清染一时着急口误,才让表哥误会,都是清染的不是……”
身前一片寂静,许清染不敢多言,提心吊胆地等了半晌,才听见傅沉礼含着冷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无妨。”
许清染松了一口气,正想再说些什么,傅沉礼便又开了口。
“表妹你身子不适,宴上少不了饮酒,不妨趁此机会先行回府。”
要赶她离开?
许清染惶然抬起头,对上傅沉礼漠然神情又明白过来,方才自己那话,到底还是将人惹恼了。
“多谢表哥体恤。”
这等时候,万万不能触了傅沉礼的霉头,许清染只能咬牙忍住不甘,顺着傅沉礼的话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