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今安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还带着淡淡的诱哄之意,似乎在等着许清染说出自己想听到的东西。
许清染本就心烦意乱,傅今安的试探更是让她烦躁, 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索性也半真半假地开了口。
“我的烦心事,自然是父亲那一桩了。”
河道总督许大人贪污公款,以致黄河决堤一事,虽然说还在调查之中,可京中消息灵通的人家,早就把情况摸了个差不多。
安国公府显然不是闭塞去处,再加上傅家和许家的关系,傅今安对此事称得上了如指掌。
想到许氏寿宴那日,许清染溜进书房,欢好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父亲,傅今安的眸子不由得又暗了下去。
“不知小婶婶想要一个怎样的结果?”
许清染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期盼傅今安的回答, 毕竟他自幼便身子孱弱,从未涉足朝堂,想来也帮不上忙。
谁知傅今安竟然会这般说,许清染一愣之下,不由得又思忖起来。
看傅今安的种种表现,定是不简单,莫非此人还有什么秘密?
“我自然是想要父亲顺利脱罪,总督府上下平安。”
垂着眸子,许清染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不甘。
父亲拿捏着母亲的命脉,几乎是威胁着许清染走到了今天,许清染却还要保他平安无事,想来着实令人有些不甘心。
可是许清染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原来如此。”
傅今安长长地哦了一声,又将许清染往自己怀中拢了拢,许清染靠在他身上,忍了又忍,还是道,“你,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或许有,”傅今安的声音很轻,“只要小婶婶谨记诺言,侄子大受鼓舞,定能想到解决之策。”
也就是说,傅今安答应自己要帮忙解决这件事了?
直到天光大亮,坐上停在宅院门前的马车,许清染迷迷糊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傅今安能成功吗?
“姑娘!”
马车之中正是消失一晚的清月,见着许清染进来,她连忙捂住嘴,才没让自己的尖叫太过震耳欲聋。
“您没事吧姑娘?”
许清染的脑袋从昨天开始便乱得很,这会儿见到清月,才勉强恢复了几分理智,强撑着开口,“我没事,你怎么样?”
“表少爷让人将奴婢关在一间屋中,天亮才放奴婢出来,”清月皱着眉头,一脸的惊魂未定,“还好姑娘无事!”
表少爷?
许清染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清月,“你见到表哥了?”
“回姑娘的话,不曾。”清月摇摇头,“是下人所言。”
看来又是傅今安的安排,许清染松了口气,到底这人还不算恶劣到家。
或许是因为傅今安接连应下了许清染两个要求,还又一次善了后,此刻许清染想起那张妖孽的脸,也少了几分往日的怨怼。
“走吧,先回府再说。”
晨光越来越明亮, 许清染忽而急迫起来,早些将消息带给父亲,便能早些让母亲免受威胁。
清月点了点头,正要掀开车帘去吩咐车夫, 忽然间车身一阵晃动,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先从外面钻了进来。
“啊!”
清月着实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何人!”
“姑娘莫慌。”
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下就连许清染也一并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地看着傅今安登上了马车。
“今,今安少爷……?”
清月神情恍惚,完全弄不明白眼下的状况。
许清染更是手脚冰凉,本以为这位误导了清月,便是没打算将事情闹大,可谁承想,他竟然如此大摇大摆地自己现了身?
“正是在下,今安见过小婶婶。”
不等许清染想明白,傅今安已经落了座,将将靠在马车最外缘,侧着大半个身子,只露出一小部分,朝着许清染行了一礼。
比起昨晚,此刻的傅今安温文有礼,堪称浊世佳公子,再加上那点恰如其分的病弱感,让人提不起丝毫戒心。
他更是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仿佛当真将许清染看作是家中的亲眷一般。
见状,许清染也只能强压惊慌,装作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陪着他唱这出戏。
“小叔公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无奈之下,方才让今安与小婶婶一道回府,与许大人见面。”
傅今安又一张口,这次便将傅沉礼搬了出来,闻言,许清染被搅成一团乱麻的头脑终于开始了转动。
这是要借傅沉礼的名号帮忙的意思?
清月也听出了这言外之意,不由得双眼一亮,再对上傅今安的时候,便也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
“情况特殊,今安也只能和小婶婶共乘一车,还望小婶婶莫要怪罪。”
傅今安又拱了拱手,将礼数备得相当充分,许清染张了张口,也说不出半句不是来。
“你我日后也是一家人,自是无妨的。”
到了最后,许清染也只能挤出一个微笑来。
听着这话,傅今安倒是身子微凝,借着和车夫说话的机会,偷眼往许清染这边扫过一瞬。
一家人吗……?
傅今安这间私宅,离总督府显然有些距离,马车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许清染眼前才终于出现了熟悉的景象。
这个时候已是天光大亮,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俨然一派生机勃勃。
可等马车拐过大道,驶向总督府,还没等到大门前,车中三人便都听见了阵阵混乱之声。
“让开!”
“几位,几位!有话好商量!”
“不许你们带走老爷!老爷!”
粗犷的喊声,求饶声,还有董姨娘的哭声,层层混杂在一起,听在许清染耳中,却让她立刻变了脸色。
是锦衣卫!
总督府门前停着一排高头大马,一行身穿锦衣卫官服之人,气势汹汹地将府门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