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染这时候又开了口,语气很淡,却带着一股笃定。
这嬷嬷并非出身江南,而是京城人士,一口临安话能瞒得过旁人,却躲不过许清染的耳朵。
这一行人打着姜家的旗号前来,是为了帮母亲脱险,想来也是傅今安的手笔。
他既然敢打出和离的借口,想来定是准备好了一切。
想通了这一点,许清染心下大定,也朝着锦衣卫那边看过去。
“大人若是担心,不若亲自派人前往,”顿了顿,她又带着深意,朝董姨娘投去一瞥,“如此一来也能保全证据,免得被有心人毁去。”
锦衣卫那边互相看看,也点了点头。
看这府中姨娘的疯癫模样,又听了方才嬷嬷的话,总督府上下明显是对家中夫人不喜。
“来人,去玲珑阁看看。”
两个锦衣卫在清月的带领下去往后院,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带着一个小厮回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
“几位大人!老爷的确早已写下和离书!”
来人一开口,许清染便更是把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是赤金。
赤金此刻一身总督府小厮装扮,看不出半分武功高手的模样,卑躬屈膝地将和离书递了过去。
“老爷早就打算将夫人送回江南,只是夫人念在大姑娘临近婚期,为保体面才求了老爷不要公开,待大姑娘出嫁,再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
赤金三言两语便将一切解释清楚,与此同时,锦衣卫那边也看完了和离书。
许静涛的笔迹,许静涛的签名,还有与夫人的手印。
“没有问题。”
合上和离书,被惊动而来的孙统领板着脸点了点头。
“让人进去,不过你们只能带走姜氏夫人!”
姜家来的管家闻言立刻点头称是,嬷嬷又补了一句,“还有嫁妆!和离书上写了的!”
“什么?”董姨娘忍不住又尖叫起来。
捡了一条命,还要把钱拿走?
这样的好事,怎么配轮到姜行云头上?
“安静!”孙统领则是一声吼,虎目贲张瞪着董姨娘。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让姜家悄悄将夫人接走便是,眼下却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若是让圣上得知,便是他们行事没有错漏,也少不了要吃挂落。
而这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能做到锦衣卫副统领,手上的鲜血不知凡几,孙统领这一眼看去,董姨娘通体生寒,被冻在了原处。
“嫁妆也搬走,去几个人看着,不要出了错!”
收回目光,孙统领又摆了摆手,“动作快些!”
孙统领一声令下,姜家来人终于进了总督府,许清染也跟在他们身后去往玲珑阁。
玲珑阁被紧紧锁上的院门终于打开,阵阵浓郁的药味涌出。
先前被送来的婆子丫鬟们都不见了踪影,许清染也无心在意,径直冲进了母亲房中。
姜氏夫人躺在床上,脸色青灰,双眸紧闭,看上去比从前还要憔悴,许清染看在眼中,忍不住轻唤,“娘……”
“小希……”
听着声音,姜氏夫人费力地将眼皮掀开一线,“娘没事……”
许清染扑到床边,握着母亲瘦骨嶙峋的手,想也知道这几日受了多少苦。
“小姐啊,小姐!老奴来救您回家了!”
与许清染一同前来的,正是那嬷嬷,还有身后的几个锦衣卫。
听着这陌生的声音,姜氏夫人抬起头,又触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刚想皱眉,便感到手心被许清染挠了挠。
“小姐等久了,咱们现在就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许清染给自己使来的眼色,姜氏夫人还是选择了噤声,点了点头,又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嬷嬷也支使着婆子上前,看她们动作轻缓,十分小心的模样,许清染也放心下来。
这边把姜氏夫人抬上了马车,另一边,姜家的管家也带着小厮们,抬着大箱大箱的嫁妆走了出来。
董姨娘跪坐在地上,看着那些熟悉的箱子被搬出总督府,先是一阵强烈的不甘,随之又变作恐惧和惊惶。
姜行云能活,她却要丧命了!
“不能走,你们不许走!”重压之下,董姨娘精神崩溃,甩开扶着自己的丫鬟,竟然踉踉跄跄地朝姜家的队伍扑了过去。
孙统领烦不胜烦,一个眼神过去,便有锦衣卫将人拦下。
“老实呆着!”
姜家人很快全数离开,总督府大门又一次被紧紧合上,董姨娘望着漆黑的门扉,绝望地呻吟一声,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她的出路又在何方?
前院的这些混乱,许清染通通不知,目送着母亲被送上马车,她便寻了个机会,偷偷溜回了望月阁中。
果不其然,赤金正等在那里。
“姑娘,”一见着许清染出现,赤金便躬了身,“方才那些是主子的人,会将夫人暂且安排到安全的地方,静待姑娘脱身。”
“有劳了。”
客气一句,许清染又担忧起来,“清辉要如何离开?”
用和离的借口,也只能让姜氏夫人一人脱险,许清辉这个许家嫡长子,却是无论如何都走不了的。
许清染自己也是这般,他们毕竟是许家的血脉。
赤金压低了声音,“金蝉脱壳。”
许清染闻言一凛,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许清辉还小,抛开了罪臣之后的身份,或许还能活得更自在些。
“还得委屈姑娘再在总督府耽搁几日,待时机成熟,属下便立刻安排您和清辉少爷离开。”
“好。”许清染仍是点头。
“圣上!微臣冤枉啊!”
赤金口中的时机,眼下正遍体鳞伤,被天牢的狱卒从刑架上放下来,又拖到上座之人眼前。
当今圣上刚过不惑,年富力强,不怒自威的目光垂下,冷冷看向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