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调平平,却听得许盈霏心惊胆战,忙不迭地爬起来,头也不会地离开了房间。
待房门又被砰地一声关上,傅沉礼做了个深呼吸,脸色却仍是未有半分好转。
“国,国公爷……气大伤身啊,特别是以您现在的情况……还是心平气和为好。”
弱弱的少年声音从一旁传来,傅沉礼顿了顿,似乎是刚刚想起屋中还有一个人在。
“我的身体如何?”
微微抬起头,傅沉礼朝着对方看了过去。
那年轻的大夫一脸苦相,朝着傅沉礼躬下身去,“虽然看上去可怕,但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待在下下一副药方,喝上半月,消了肿便好了。”
闻言,傅沉礼含义不明地哼了一声,不光没有应下,反而又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年轻大夫的脸色变得更加痛苦,斟词酌句,还忍不住挠起了脑袋。
“这个……在下还需要再研究一番。”
“这话你已经说了好几年了。”
傅沉礼眉头紧皱,不悦地又回敬一句,年轻大夫闻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又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这个……国公爷,您的情况实在是有些特殊,在下遍寻典籍也没有发现,没有把握,总不能贸然下药。”
他这话说得在理,傅沉礼面色转缓,片刻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便请大夫下药吧,先将眼前之事解决了再说。”
闻言,年轻大夫如蒙大赦,立刻走到桌边坐下,写起了药房。
他一张脸还带着些许稚嫩,两颊鼓起,显得如孩童一般,下笔时却没有丝毫犹豫,顷刻之间便将一张药方完成。
“在下去替国公爷熬药,您不妨再休息一会儿。”
年轻大夫拎着药方站起身,傅沉礼忽然又道,“那一副药也没有了,劳烦大夫再准备些。”
“是哪一副——?”
正有些不解,年轻大夫边问话边转过身子,却在看见傅沉礼意有所指的眼神之后,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只一瞬,他便惊愕地皱起了眉。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药量未免太大了些……”
说着话,年轻大夫的声音却又隐没在傅沉礼的表情之中。
“那副药要如何用,不劳操心,你准备便是。”
傅沉礼垂着脑袋,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这年轻大夫浑身上下都泛起了凉意。
不敢再说什么,他转身离开,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到院中,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见着一个妖孽般的身影悠哉悠哉地朝着这边而来。
“要死!”
年轻的大夫低声咒骂了一句,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厨房,脚下生风,愣是一瞬间便冲得无影无踪。
饶是如此,他狂风般的身影还是让傅今安窥见一角。
“这是何人,竟然在鸿文轩中如此放肆?”
傅今安皱了皱眉头,直觉似乎有些不对劲,偏过脑袋,玩笑般地朝着鸿文轩的下人发问。
下人更是一头雾水,只能陪着小心摇了摇头,“似乎,似乎是国公爷请来的客人……”
客人?
傅今安环顾四周,院中下人都是一副人人自危的模样,再加上傅沉礼的伤,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见客?
傅今安对那方才的影子越发好奇起来,将其在心中记下,随即大步走进了屋中。
“听说小叔受伤了?”
傅沉礼刚松了口气,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闭上眼,便又听见了傅今安的声音,顿时脸色难看地坐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还有,傅今安是怎么知道的?
他分明让鸿文轩的人都把自己的嘴巴管好的!
对上傅沉礼黑如锅底的脸色,傅今安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大步走到床边坐下,仿佛当真只是探病一般。
“侄儿方才忽然想到,明日早朝,不知今安是该与小叔同行,还是应该自己前往宫中?拿不定主意,便想来问问小叔,谁知往鸿文轩来的路上,便看见下人往来,一问才知道小叔竟然受伤了。”
说到这儿,傅今安面上又露出了关切神色。
“这国公府里好端端的,小叔怎么会受伤呢?难道是府中出了什么岔子?不若今安替小叔检查一下吧?”
听着这与许清染相似的想法,傅沉礼先是默然,感到自己关于幕后黑手的想法应该没错,而后便又皱起了眉头。
“府中无事,便不劳今安费心了,你早些准备好,明日与我一道进宫便是,无须大费周章。”
“小叔这般……明日还能早朝?”
傅今安又露出了错愕表情,关切的目光在傅沉礼身上来回逡巡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叔若是难受,便也不必硬撑,今安也可以自行前去……”
“与你无关。”
傅沉礼这会儿实在没有太多精神应付傅今安的试探,身下的疼痛隐隐约约,时轻时重,着实让他没了平时的沉稳,连说话都多了三分火气。
“我只是昨晚饮了酒,脚下不稳摔了一下罢了,不碍事的,若是因着这点小问题便不去上朝,岂不是太虚弱了些。”
见着他强忍烦躁的模样,傅今安也忍下笑意,故意长长地哦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那侄子便放心了!明日我在门前恭候小叔到来。”
傅沉礼心下越发不耐,连话都不想再说,只囫囵朝着傅今安点了点头,便想将人打发走。
傅今安却不想答应,假装看不懂傅沉礼的暗示,转而又提起了许清染。
“小婶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方才要提出退婚?先前小婶婶到国公府的时候,与小叔看上去并无矛盾,怎么好端端地忽然变成这样?”
傅今安每说一句话,傅沉礼的脸色便要黑上一分。
此人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来给他添堵不成!
说不定这正是傅今安的来意,想到这儿,傅沉礼便横下心来,一定要将人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