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今安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起来,还不动神色地又倾了倾身。
董盈霏这一次却并未发现,垂着头,说话的声音还透着隐隐的颤抖。
“娘带着我去见过外祖家的人,他们就住在京中。”
“你见到的是什么人,他们又住在什么地方?”傅今安的追问来的很快。
董盈霏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才开口。
“娘让我叫舅舅,我,我只见过他们两个人,并不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傅今安挑起了眉,不发一言地望着董盈霏,眼中神情有些威胁的意味。
“董姨娘这是在戏弄我不成?”
“是真的!”董盈霏急急开口,眉头越发皱紧,“我只跟着娘去见过舅舅们几次,都在酒楼茶馆之中,娘还叮嘱我,千万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这两位长的是什么样子?”
傅今安沉默片刻,方才换了个话题问道。
“一个高壮魁梧,嘴角有痣,另一个精瘦些,两人长相相似,说话都是京城口音。”
董盈霏越说越觉得心虚,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两位舅舅,已经是三年之前的事情,而虽说董姨娘曾提过她们在京中有人撑腰,但董盈霏当年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说着话,心中对这两位的印象也越发模糊。
傅今安的神情则是随着董盈霏的话,变得越发晦暗不明。
“董姨娘都跟他们说过什么?”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董盈霏声音中的心虚越来越明显,“都是一些家中的闲话,外祖的身体似乎不好,娘偶尔会给他们送些银子,再问问情况。”
“身体怎么不好?”
“这……”
傅今安的问话又细密又紧迫,一个接着一个袭来,董盈霏不由得有些茫然,皱着眉头,费力地想了半晌,方才找回一点记忆。
“好像,好像是咳疾!”她眨了眨眼,“娘还给外祖带去过药材……”
董盈霏一直觉得董家肯定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自己那两个舅舅,印象中也都是衣着简朴的素净模样。
若不是傅今安问起,她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个无名的外祖家和这位眼下慎重的神情联系起来。
看着傅今安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模样,一阵莫名的恐慌忽然便漫上了董盈霏的心头。
“大少爷,我,妾身知道的东西就这么多了,您看……?”
试探着问话,董盈霏不由得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肚子,她腹中的孩子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也有些不安起来。
傅今安恍然回神,敛下神色,对着董盈霏点了点头。
“董姨娘放心,我言而有信。”
一边说着话,傅今安一边将房门打开,冲着外面说了两句,很快,一个垂着头的丫鬟便出现在董盈霏面前。
“奴婢见过姨娘。”
“你——”
望着来人,董盈霏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面前这张脸她甚是熟悉,正是这些天伺候在她身边的那个丫鬟!
“你,你是……”
瞪着双眼,董盈霏的目光从丫鬟身上缓缓落到仍然站在门边的傅今安面上。
“姨娘这脾气来得猝不及防,不过倒也正是时候,”迎上她的目光,傅今安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就让这丫鬟将功赎罪,伺候姨娘回盛华苑去吧。”
“姨娘,请随奴婢来吧。”
傅今安话音刚落,那丫鬟便小步上前,朝着董盈霏福身行礼。
望着这位,董盈霏的神情无比复杂。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原本就伺候在盛华苑的丫鬟,是傅沉礼为许清染准备的,这样的人手,竟然是傅今安的人。
想到傅今安的势力这般大,董盈霏一时间又是心慌,又是松了口气,有些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
傅今安没再说什么,将董盈霏送走,便又立刻将烽燧叫了过来。
“去查查,将军府那一脉旁支,最近都在做什么。”
烽燧闻言愣了愣,靖边将军府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在替主子打理,这么多年来,还从未听过主子提起旁支。
“主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道。
傅今安长出一口气,“或许是有些问题,动作轻些,莫要让人发觉。”
这便不是忽然关心的意思了,烽燧神色一正,点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
待到他身影消失,傅今安方才放松了身体,整个儿靠进椅背之中,双眼望着空白一片的桌面,兀自陷入了沉思。
他对将军府那一脉旁支不算熟悉,可董盈霏方才那番描述,分明就是旁支中的一对兄弟,而董盈霏口中的外祖,便是他们的父亲,恰巧患有咳疾。
如此说来,董姨娘当真是靖边将军府的人?
傅今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思考片刻,出声将苍林唤来,“静慎县主可在府中?”
苍林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着傅今安站了起来。
“走,去县主府——”
话音未落,二人便同时皱起眉头,苍林猛地拔出长剑,掩护在傅今安身前。
“什么人!”他低喝一声。
淡淡的血腥气在屋中弥漫开来,一滴暗红的血也从头顶滴落,傅今安缓缓抬头,便见着一个黑影踉踉跄跄地从房梁上翻了下来。
“主子,不,不好了!”
临时的县主府中,许清染忽然感到一阵心神不定,失手将桌上茶碗打得粉碎。
“县主?可是身子不适?”听见动静,两个丫鬟连忙从屋外匆匆跑了进来。
许清染摇了摇头,还没等从那阵心悸中恢复过来,又看着疏雨大步跑进院中的模样,越发眉头紧皱。
让丫鬟将屋中收拾干净,她摆摆手,带着疏雨往屋外的空地上去。
“怎么了?”刚一走到无人的地方,许清染便立刻压低声音问道。
疏雨脸色惨白,扭头又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方才将一个纸条塞进了许清染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