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把诅咒的话都加在她身上,可惜那种要她去死的话听多了也就麻木了。
沈听林刚迈出步子就被林羡鱼拉住了手,她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在他回眸看时摇了摇头。然后在众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往前走了一步,没有挣开沈听林的手。
这场景本来就已经足够具有戏剧性,一个匆匆跑来的年轻女人让这戏更有看头,她拉着老人的胳膊拦他,已经哭出声,说话的时候都连不成句。
但大概能辨出意思,是拉他们走,让他不要闹了。
又一个劲儿地给林羡鱼鞠躬,说对不起,一直说对不起。
林羡鱼见过她,是小男孩的母亲,当时在法院门外她也是这样红着眼道歉。
林羡鱼的声音没有老人那样愤怒激动,也没有像女人那样哽咽歉疚,平静到让旁观者以为刚才老人的呐喊咆哮都是幻象,她没有任何回击的话语,只是走到小男孩身边,捡起地上的气球,语气很是淡漠:“那就不给你了。”
因为我也有不可逾越的过去,也在幻梦中死去又复活,因为英雄的孩子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没那么宽厚。
林羡鱼看向眼眶通红的女人,女人还喃喃着道歉,她声音压过女人的:“我没理由被你们坏了心情还得教你们家小孩道理,黑白是非,我希望他以后比你们分得清。”
小男孩还茫茫然,显然这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承受的范围。
“我不能替我爸原谅他,原谅你们。”林羡鱼虽然在对着女人说话,目光却忍不住往小男孩身上落,本来就要从手心掉下的细绳被她握紧,“他会怪我的。”
因为她始终相信正义不朽。
说完这句话,她看向沈听林,那一刻月光滚烫,映在了她水汽氤氲的眼里,直直落进他眼底。他眼底温度想必也不比月光凉薄半分,烫得她恍然间要融化成一滴水。
是沈听林在众人瞩目下重新牵起她的手,在两只手贴在一起交换温度的时候,她放开了那只勾着绳子的手,任由气球飘飘晃晃地飞走。
就当是放过那时候的她。
“林西西,要不要靠一会儿我的肩膀?”
沈听林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澜海边上了,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情景,他们坐在车顶吹着夜风,眼睛都酸涩。不远处仍是灯彩闪耀,歌声欢快。
林羡鱼手搭在膝盖上,不去管被风吹乱的鬓发,也不想知道眼睛到底红没红,更没对酒精抱有依赖情绪。
来的一路上她都没说话,咬着牙像是在把那股子想哭的劲儿往下压,导致嗓音有点儿哑:“其实我刚才说谎了,是我不能原谅他们,就像那个男人恨我一样,我也恨他们。”
她说着把手往后撑,抬起头去看天上的月亮,语气还是淡淡的,仿佛这根本不是一个有关生死的沉重话题:“我今天说,0618对我而言不是个好日子,是因为那天是我爸的忌日。那之前不久,他们队逮捕了一个犯罪团伙,他还没来得及接受表彰,就被犯罪嫌疑人的家属报复了。”
林羡鱼的声音很轻,但又好似每一个字里都裹着无数次喟叹,“那天我在南城比赛,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他开车去接我,那辆车撞上来的时候他打了右向,所以我活下来了。”
沈听林一直看着她的侧脸,直到看见她眼泪滑过泪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他抬起手虚虚圈揽住她,慢慢地把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不是你的错,林西西。”他在把她往痛苦的边缘往回拉,可他的眼睛分明也溺在痛苦海洋。
林羡鱼把头埋在他肩头,肩头的衣料瞬时被一圈滚烫砸开,她声音闷在衣料里,哽咽着说,“可是你知道吗沈听林,那年的6月18号,是父亲节。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节日快乐,可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是对不起。”
她都知道,是在为余曼把她当做林余替代品而道歉,也是在为自己把她带入险境而后悔,更多的是怕她也像林余那样死去。
“肇事者的家人说是我爸的错,我妈觉得我也有错,可能是因为我还活着。”她手扯着沈听林的衣服,把他胸前的衣服揪成皱皱的一团,“她说要我记得那一天,就刻在我脖子上了,后来我用纹身遮上了,但是我忘不了。”
怎么会忘呢,生命里有些人的的离开就像是一场暴雨,走出那场雨,但身上依旧潮湿。
而颤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滴湿热的水珠砸在手上。那绝不是雨水该有的温度,也不是她眼里流出的泪。抬眼看,月华之下,被她倚靠着的人眼睛很红,像那天晚上一起看电影,她只是鼻尖酸涩,他却已经流泪。
本来没觉得自己有多惨,但他一哭,她心就被那滴轻盈的泪砸出来一个大窟窿。
视线开始模糊,林羡鱼无声地摇头,手上更用力一点,“你别哭,沈听林你别哭。”
沈听林赶忙胡乱把眼泪擦去,声也抖着,这会儿不知道是谁安慰谁,他有点儿语无伦次:“我没事,不是,你、你怎么样?忍着累不累,想哭就哭吧。”
“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别哭了成不成?”林羡鱼说着喉咙开始酸涩,像是含了一块连日暴晒的铁,喉咙里有股子淡淡的腥味。说着话声哽咽,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变成了她安慰沈听林。
那句重复多次的别哭不知道在抚慰谁,她说不下去了,手颤抖哆嗦着抓他的衣服,终于哭出声:“我好累啊,沈听林。”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感觉到有温热感笼罩在眼前,那一刻时间昏暗,她能从缝隙里看到丝丝缕缕的月光。是沈听林挡住了她的眼睛,夜风凉,他的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伤疤,声音贴在耳畔温柔又低沉:“疼不疼啊?”
耳骨上滚落一抹湿润,把人定住。林羡鱼吸吸酸涩的鼻子,哭过的人鼻音重,说话像撒娇:“握紧一点。”
那只手终于敢用力,盈满了月光的手熨帖在她的伤痛处,微凉的手盛着她的热泪。
这世界嘈杂喧嚣,周遭都是恶意,我触目所及满眼疮痍,仓皇出逃却误入飘零宇宙。是你向我伸出手,准许我撞入你怀抱。
两个人吹了会儿海风,把眼泪都吹干了,林羡鱼才开口,声音已经不再那么哑,这会儿终于释然,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