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热水的江元柏缓过气来,原本几乎快要冻死的他浑身开始泛疼。
身为安阳侯府的次子,江元柏从小锦衣玉食,就算是在流放路上都没受过这样的折磨。
他眼角渗出眼泪,绝望地问:“颂宜,我是不是快死了?”
“二叔莫要胡说。”江颂宜顾不上宽慰他,从竹篮中取出一双又脏又旧的袜子——
这是她来监牢前准备的,袜子剪了好几个破洞,蹭上炉灰,从表面上看,脏臭到扔在路上都没人会捡。
实则袜子里侧贴了三个暖宝宝。
她将袜子给江元柏穿上,又撕开几个暖宝宝贴在他衣裳内侧。
暖宝宝粘力强,不用担心掉下来被发现。
然后悄悄把剩下的口服药和那瓶云南白药塞到江元柏手里,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告诉他该怎么用。
叮嘱完,她忍着恶心将牢房中又脏又臭的稻草拢到一起,扶着江元柏躺上去。
她刚做完这些,牢房外面的狱卒催促道:“时间到了。”
“好,马上出来。”江颂宜将篮子里带来的几个粗糠馍馍交给江元柏,“二叔,你撑住,我们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江元柏眼泛泪花,点点头,咳嗽了几声又道:“若是、若是太为难便算了,照看好你祖母,还有你二叔母……她嫁我之前过得苦,便格外看重钱财这些身外物,其实她就是嘴上刻薄了些,心眼儿不坏的。”
“我知道。”江颂宜道,外面的狱卒再次出声催促,她起身,“二叔,祖母还在等你回家,你一定要撑住。”
从监牢出来,顾千户已经走了。
江颂宜挎着篮子往江家的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鼻尖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她抬起手臂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裳。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在监牢中染上了味道,衣裳散发着一股排泄物的恶臭,熏得本就不舒服的江颂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连忙扶住一旁的树,干呕了几声,却什么都没吐出来,胃里反而堵得更难受了。
江颂宜惨白着一张脸回到江家,一进门便将在门口不断徘徊的许卿如吓了一跳。
见江颂宜脸色如此难看,许卿如先入为主,以为江元柏已经身故,她顿时呼吸急促,双眼发直。
“颂宜,元柏他……”
“二叔还活着。”江颂宜一句话将许卿如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他已经服下伤药,若无意外,性命无忧。”
许卿如这才缓过劲,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还好还好,人还在就好……”
江颂宜走进院子,其他人立刻围了上来。
平日里互相不对付的人,此时一个个面露忧色。
“颂宜,怎么样了?”
“二叔还好吗?”
“二姐姐,我爹他……”
“二叔还活着。”江颂宜将江元柏在监牢中的情况交代了一番,又道,“二叔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此事瞒不过祖母,我会跟祖母说,只道二叔被抓走,过些日子便能放回来,你们切不可说漏嘴。”
众人纷纷点头:“好。”
交代完毕,江颂宜回房间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打水洗手洗脸,这才去了冯玉珠房中。
天气太冷,即便关着门,房中也暖和不到哪里去。
冯玉珠本就怕冷,往年在京城,一入秋她房中便少不了火炉和汤婆子,此时她坐在榻上,拢着被子手脚也依然冰冷。
“祖母。”江颂宜推门进去。
冯玉珠见了她便笑:“颂宜来了。”
她掀开被子一角:“冻坏了吧,过来,祖母给你暖暖手。”
江颂宜却没像往常那样挤到她床上,而是在床沿坐下,道:“祖母,二叔出了点事。”
冯玉珠神色一敛:“他怎么了?”
“二叔今日出门找活计,路过花楼见有人打架,便凑上去看热闹,官府来抓人时,他被当成闹事的同伙给抓了,眼下关在衙门里。”
冯玉珠表情微变:“他有没有受伤?”
江颂宜摇头:“没有,我花钱疏通关系去了一趟衙门,他在监牢里骂人呢,还跟我抱怨牢里太臭。”
冯玉珠连忙问:“衙门那边怎么说?既然是误抓,什么时候才能放元柏回来?”
“不好说,审案子需要好些时日,我晚些去王大人府上问问,看能不能花些银钱,让二叔早些回来。”
冯玉珠闻言,忍不住骂道:“这个败家东西,从小就爱往人堆里凑热闹,一把年纪了还是这样,真真是要气死我……”
“祖母。”江颂宜温声宽慰道,“我去探监时二叔就让我别跟您提这事儿,不然他回来少不了要挨顿骂,您看,他心里有数呢。”
“他心里要是真有数,也不会惹出这种麻烦。”冯玉珠又急又怒,咳嗽起来。
江颂宜连忙为她拍背顺气,好说歹说,才将冯玉珠安抚好。
惦记着还要再去王贺府上,江颂宜没有久待,很快便起身离开。
她前脚刚走,刚躺下的冯玉珠便坐起来,沉声对外面喊道:“老大媳妇。”
白令容走进来:“娘?”
“去把老二媳妇叫进来。”
白令容一看婆母脸色不虞,心里“咯噔”一下。
不多时,许卿如来到冯玉珠房中,进门时她心里一阵阵发虚,甚至不敢抬头直视婆母。
“娘,您找我?”
冯玉珠开门见山:“你跟我说实话,老二到底怎么了?”
许卿如:“……”
婆母做了大半辈子的安阳侯夫人,如今虽然落魄,余威尚在。
在她的威压下,许卿如数九寒天里出了一身冷汗,不消片刻便扛不住,将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
得知二儿子入狱的真正缘由,冯玉珠心口气血翻涌。
她捂着心口,靠在床柱上,一口气没喘上来,脸色霎时由白转青。
许卿如大惊,连忙扑上前扶着她,又是大喊来人,又是掐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