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气息给人以安全感, 夏苗的头有点晕,有点痛, 找个地方靠着能舒服一点, 迷迷糊糊地想: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只休息一下就好……太累了, 麻烦事等会儿再想。
再坚强的人也会有一时的脆弱,微微有几分醉意的夏苗甚至在这个怀抱里寻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
那根紧绷着的弦感觉差一点儿就要断了,放松一下好多了。
从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腰。
夏苗的脑子里突然响了声炸雷,飞快地后退两步,抬起头来, 隐约看到阴影中的轮廓, 惊得大叫:“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叫你在外面守着吗?”
阿茂从暗处走出来, 目光灼灼, 盯着夏苗的眼,象是能看穿她的心:“你是真心想嫁平民?你们女孩子家不都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吗?将来你的姐妹们一个一个荣华富贵, 而你要过苦日子,你真的甘心?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天啊, 他听到了多少?他是不是以为……以为……
夏苗的脸一红, 忙说:“这不关你的事!你出去!”
这个男人是从来都不会乖乖听话的,想了想又自顾自地说:“那么, 你和荣公子……还真是我看走眼了么?可分明……你是故意气我的吗?”
夏苗回过头看了一眼, 还好竹叔睡得正香, 听不到这些胡话,脸一沉说:“我为什么要气你?荣公子人品贵重又风流潇洒,他能对我另眼相看,我当然要投桃报李,与你有什么相干?”
被怼到了墙上,阿茂似乎受伤地愣住了,很快又露齿一笑,走近两步,轻佻地说,“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没料到小姐对在下……呵,对在下青眼有加,着实是受宠若惊,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如果光线更好一点,如果听得仔细一点,如果遇上的是一个懂风情的女人,一定能看出他眼里隐藏的紧张,能听出不正经的话里带着一点小小的颤音,能明白他的近情情怯,他的故做轻松,他的暗暗期待。
然而,他遇上的偏偏是夏苗,事事都心有成竹,唯独于情事懵懂无知,孤陋寡闻还自以为什么都懂的夏苗。
曾经有那么一瞬,夏苗觉得被他听到也好,想要看看他会做何反应,可结果令她心灰意冷,慌乱变成了冷静,潮红褪了下去,怒火燃了起来。
一方面欺负人,一方面面不改色地说着情话,这样的男人不是骗子,就是情场高手。
“你想得太多了!”昏暗的灯光,屋里清醒着的只有他们两个而已,靠近的巨大身躯让人产生不安全感,夏苗咬了咬下唇,狠心说,“不想变成第二个竹叔,就离我远一点!”
看到阿茂的眉毛拧了起来,脸色变得铁青,手也紧紧攥成了拳,夏苗有几分残酷的得意,总算是气到他了,是的,他不想被当成奴才,她就偏要这么说。
“遵命。”阿茂后退一步,右手放在左胸前,又做出了那个匈奴人的礼节,隆重又揶揄,冷硬疏离地说,“如你所愿,愿你和老祖宗一样心想事成。”
果然,世界上象竹叔这样的傻男人只有一个而已!再也找不着第二个了!
一想到爬不上去就有可能变得象竹叔一般凄惨,他就怕了,就打了退堂鼓了!
夏苗的眼睛有点儿酸涩,骄傲地昂着头从阿茂的身边走过,接下来就要让人进来,把竹叔抬进马车带回府了。
做为晚辈,能够做到的也仅此而已了,但愿他们能解开心结。
“你真的决定把竹叔就这样带回去?”阿茂在身后叹了口气说。
夏苗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怒气冲冲地说:“你已经听到了,老祖宗都快急疯了,竹叔还不肯回去,我能怎么办?”
“因为你是主子,就能不管人家是不是肯见你的老祖宗,灌醉了也要带回去吗?”阿茂靠着墙,难得的一脸严肃,看着趴在桌上的竹叔,“一定要让老人家受第二次的屈辱,你又于心何忍?你的老祖宗不能受伤,当下人的心就无所谓了吗?我好像听说竹叔并不是你家的下人,你凭什么把他抓回去?他不欠你们夏家的啊!”
被人兜头浇了盆凉水,有几分自鸣得意的夏苗怔住了,她又用力地摇了摇头,笃定地说:“不会,不会这样的!老祖宗已经知道错了,不会再骂竹叔了,她会……她会求竹叔原谅的。而且,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竹叔。”
黑眼睛又转了过来,目光落在夏苗身上,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不说了。
天边的明月俯视着静谧的芜州城,洒下一片清辉。辚辚的马车声,得得的马蹄声划破夜的寂静,一队人马缓缓地走在长街之上。
夏苗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靠在车壁上的竹叔,只要他轻轻一个皱眉就心惊肉跳,生怕他突然醒来。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马车的车轮磕到路上的一块石头,颠簸了一下。
竹叔的头重重一点,迷迷登登睁开老眼:“这……这是哪里?苗姑娘你……你怎么在这里?”
夏苗刚要解释,竹叔突然明白了什么,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惊叫道:“你这是要把我送到哪里去?我不回夏府,死也不回!”
这次夏苗带来了八名随扈,还有不谙世事的小元子,把事情传出去就坏了!夏苗忙把竹叔拉了进来,双手合什求道:“求您了,求您可怜可怜老祖宗!您一走,老祖宗都快急疯了,我说的是实话,她真没装假。我向您发誓,只要您和我家老祖宗说两句话,如果还是想走,马上就放您走,绝不拦着您。”
竹叔的脸色一沉:“夏家五小姐,你恐怕没听清楚,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周筱蝶了,不管她是活着,还是死了。”
十有八九是阿茂赶车,故意让车轮磕到石头上,把竹叔给吵醒了。他的屁股全都坐到了竹叔那一边,说不定还记恨着老祖宗处处找他的茬,这下子真是什么仇都报了。
夏苗心中暗骂,脸上却只得堆起笑,小声说:“瞧您说的,几十年的老相识病了,在情在理都要慰问一下,别这么绝情嘛!到底老祖宗是不是装病,看一眼就会知道,莫非……莫非您老怕见我家老祖宗了么?”
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竹叔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扯着嗓子嚷道:“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