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林荔瘫坐在椅子上，边嚼面包边心神不宁地翻看着今日的《哥谭公报》。Jerome 的名字果然被摆在了头版头条。文章以简报的方式快速回顾了他过去的犯罪经历和昨日坠楼身亡事件，义正言辞，官方腔调。
十七岁弑母，十八岁杀父，组织犯罪团伙，绑架，越狱，爆炸案，死后被狂热信徒割脸，又死而复生。阿卡姆常客，拉帮结派，坏事做尽。她的第一印象果然是对的。
林荔喝了口水，继续阅读下去，脑海里却不禁浮现出初见时他那一抹不经意间的轻佻笑意。
他的照片醒目地贴在大写加粗的铅字#Lunatic in Gotham Done# (“哥谭最大的疯子终于身亡”)标题旁。望着那张只有笑容清晰可见的黑白图片，林荔按开了昨天的录音笔，回忆起着他们短暂的相遇，他曾对她说的话不断地在她的耳边乃至脑海里重复：
"Nice to meet you?"
"I''ll miss you so much."
……
"Miss you too……"林荔喃喃道，不禁脱口而出，却被自己的潜意识下了一跳。她镇定下来，战术性地又喝了一口水。一定是昨日亲眼看着 Jerome 当场死亡的冲击太强劲了，所以她才会一直心神不宁，想七想八。过几天就好了。她这么告诉自己。
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顿时驱散了她的胡乱分心。林荔像是给自己找补般的站了起来，举手投足之间还是充满了慌乱。
“Hello？哪位？”
“哇哦！Lily，我就知道你一出手，绝对了不起。”电话里传来一直叨叨不停的声音，音调高亢，情绪激动，“你知道吗？现在整个哥谭都觉得你是 Jerome 的前女友。”
看来是昨天那个把她毫不犹豫踹下车去的金发妞。林荔露出了然的神情，垂眸看了眼来电的姓名：Cathy。
她一边忍受着耳边的聒噪，一边暗忖：Lily Lam，这就是你在哥谭最好的朋友吗？看来你混得确实不咋样。
“噢，对了，老板让你今日过去他那里一趟。看样子你的饭碗保住了。”带来了这个唯一有用，其实也没啥用的消息后，对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
出门前，林荔扣下了昨天的录音笔和摔坏的摄影机。一个好记者是不屑于拿这种花边新闻博眼球的。她这么存着私心说服着自己。接着她直赴哥谭公报。
“Lily，昨天干的不错。”林荔立于褐色胡桃木办公方桌前，斜靠在暗色哑光丝绒软椅上的上司啜了口咖啡，“你带回来的资料呢？你知道的，广播台那边急要。”
“不好意思，老板。”林荔不慌不忙地撒着半真半假的谎，眨了眨眼，“你也知道昨天的状况，录音笔和摄影机都坏了。”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今日可以转写篇稿子交给你。”
闻声，他眯起眼睛，面露不满，“Lily，你知道，我为了保下你，做了多少工作吗？”
“我知道，此前把你调去广播台非你我所愿。”望着眼前沉默不语的林荔，他叹了口气，“但是，Lily，在我心目中，你是哥谭公报最好的记者（ you are the bset in Gotham Gazette)，我不希望你的职业生涯就这么终结。所以，不要让我失望。”
“你我都知，新闻第一，安全第二。”
林荔听见他这么说。
久违而熟悉的话语。上一次听见这句台词还是她在老东家时，偏执老派的总编辑训斥新晋的懒散下属。而她入行以来一直学得认真，因此结果就是当初自己成了这样一个不要命的愣头青。当然，谁知道呢，或许这一点现在也未必变过。
林荔没有反驳，抬起头平静地看着眼前面孔陌生的上司。
“给一个补救方案吧。”他说，换了个角度靠着软椅，眉头深锁，阖上双眼。
“Jerome 身亡已成事实，无力回天。”林荔接着他的话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去采访一下这起事件的受害者。比如 Jeremiah，他的哥哥。”
“我想应该能挖掘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昨天 Oswald 吩咐的任务，正好可以一鱼多吃。林荔心中的小算盘噼噼啪啪打得脆响。
“嗯，不错。去做吧。”那人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
林荔从上司人脉那儿要到了 Jeremiah 的联系方式。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对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第二天，地宫门口有人给她开了门。那是一个头顶扎着两个丸子头的金发姑娘，右眼睑下点了一颗黑色桃心印记，嘴角微抿，面若冰霜。
"Hello, journalist. It''s Ecco."（“你好，记者小姐。我是艾可。”）
对方没有伸手，似乎只是知会她一声，接着转身带她走进那偌大的迷宫。林荔直觉感觉到眼前的女孩儿对她有着天然的敌意。
她被带入了地下最深处的办公室内。眼前的男人面色苍白，一袭紫色的西服笔挺，戴着金边细框眼镜，文弱有礼。他抿唇露出一丝善意微笑，有些腼腆地伸出手，“Lily 小姐，我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
望着面前这张几乎和她隔壁邻居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林荔突然内心感到一阵膈应。很不巧，眼前这位乖乖男之前在台上眼中一闪而过的凶意，被她恰好捕捉到了，而她现在对此仍然历历在目。
好一只笑面虎，她想。但还是装作一无所知，轻轻握住了对方的右手。“你好，Jeremiah 先生。”
“我也很意外你会那么快同意接受我的采访。要知道那天以后，我最近在外的名声不是很好呢。”她眨眨眼，露出一个“你懂的”的俏皮表情。
“噢，这没什么。我完全理解你的情绪。”Jeremiah 完全了然，肌肉放松，语调温柔，“换作任何一个人面对当时的情况，不一定比你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