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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灯(1 / 2)

要入地宫首先得经过一座由六柱三门四壁组成的龙凤门,石雕牌门横抱三十余丈,竖立五十余尺,柱上刻有碑文,墙上也雕有栩栩如生的图腾,龙凤啸于九天,楼高遮光蔽日,上与浮云齐。

四角延伸出去的翘角漆瓦巍峨肃穆,屋脊屹立着海马斗牛等小兽,夜以继日地驻守着殷山这片山头。

过龙凤门是一片开阔的地坛,这是盛岐在重要节气求雨利时,举行祭祀的地方,因祖制守陵宫女不能从上面经过。

云箩熟练地抱着袍服绕过一旁的棂灵门,踏上上山的阶梯,沿路是整齐森冷的常青松柏。

她不是第一次走这儿了,依然感觉后背阴侧侧的,冷风不停往衣领里灌,只能将怀中的袍服抱紧一点。

袍服上熏有檀香,是为死去的毓容夫人准备的。

皇帝死了依旧是皇帝,妃子死了依旧是妃子,守陵宫女除了要保证皇陵卫生和地宫中贵人们的长明灯不灭,还要每日为他们准备干净的衣物和吃食摆在墓前,保证贵人们在地下也能享用。

常青松柏向前方延伸,不一会儿就看见了地宫入口,还有那颗立于风中的柿子树。

彼时天色将暗,柿树下的身影让云箩恍惚。

黑衣窄袖,眉宇间恬淡雅致,波兰平静地靠在那棵柿子树上。

明明不是名贵的衣料,甚至袖口处已经卷了毛边。云箩却仿佛看见了帝京内恣意矜贵的公卿王孙。

她愣住,不敢相唤。

褚芒的盲杖隐在身侧,他正阖眸养神,听见脚步踏上台阶的声响才睁开眼睛。

【山色空蒙雨亦奇】

云箩只能在心里这样想,在青绿潮湿的山林里,下了一场迷蒙细丝雨,云雾迷离似幻似真,他望着你,虽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却能让你感受到当下一刻的赤诚。

“听说今日由你守灯。”他突然说话,“我想你可能会害怕。”

云箩的心抑制不住地怦动一秒,一秒而已飞速即逝,她空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些烫。

定是爬了许久阶梯的缘故,云箩想。

幸得如今天色将晚,他看不见她越来越红的脸。

“阿悉怎么上来的?”她转移话题问道,她可没忘记他的眼睛多有不便。

“我平日里无事,悠着步慢慢上来的。”

他顿了顿,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道:“我今日陪你一道守灯。”

云箩微愣,心脉又是一跳,这感觉奇异,她抱紧袍服,无从适应地朝着地宫入口小跑而去。

她快步地走,期望入了那虔诚之地,这种从未经历又有些酥麻的感觉就能消失。

云箩走的慌乱,不小心将少年抛诸脑后,褚芒把握着手中的盲杖,无论何种握姿,都像是握不住它。

她好像不期望自己来陪她。

少年人心里有些茫然,陡然忆起从前自己对她语气不好冲她发怒的画面,与柿子树下狄卢为她摘柿子的画面形成鲜明对比,他从昨日起便未平息的心,又添了堵意,就像是他一个人咽下了柿子所有涩苦。

少女的身影越走越远,快要听不见声息,褚芒抿紧唇,跟了上去。

穿过黑暗森冷的墓道,打开沉重的墓门,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墓室敞亮,上方穹顶镶嵌了大大小小数以万计的南海夜明珠,照得室内恍若白昼,四面石壁金黄一片,壁龛五十六个凹槽,供奉了世间二十位佛陀,十八位罗汉和十八位观音的金身。

金身下修筑了半人高的点灯台和一座座供灯架,上面燃着一盏盏不灭的长明灯,灯火通明,满室亮堂。

诸天神佛,入世观音,皆将目光聚于墓室正中的十二透雕鸾凤青铜连枝树灯。

比人还高的连枝树灯,连接穹顶正中的星轨盘,气势磅礴的凤凰绕枝而上,朝天鸣叫嘶戾,十二片翎羽每片末端拖一只灯盏,足足有十二盏蜡灯同时发亮,而树下,是毓容夫人的梓宫。

毓容夫人就睡在里面,云箩掩下震撼的目光,怪不得乾陵多有手脚不干净的人,任谁也抵挡不住这满室的金碧辉煌。

她将手中的袍服整洁地供奉在梓宫前,才去查看点灯台上的长明灯,用长香挑了快要熄灭的灯芯,看它在灯油中死而复生。

“你就要在这间墓室待上一夜?”褚芒问道,鼻尖涌入灯油香蜡的味道,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

“一、二、三、四……”云箩一边数着长明灯,一边抽空回他的话,“乾陵未封死,我不能乱走,除了这间副室,里面还有主室,陪葬室,祭天中殿,大大小小墓室二十余间,虽说陪葬金银价值不菲,但是我怕看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是规矩一点为好。”

“最最最重要的是!”

“乾陵太大,我要是在里边迷路出不去,芳吟姑姑会……”她古怪精灵地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冲着褚芒吐了吐舌头,“不过好在今日有阿悉陪我,我便不觉得孤单了。”

褚芒就是察觉到芳吟对她的敌意,今日才来的,他陪着她,芳吟倒不敢在他母亲梓宫前当着他的面伤人。

只是这满室的黄金,和棺椁里的秘密,她竟全然不曾心动?

“乾陵建成在宣帝时期,墓中多是宝贝黄金,你……”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云箩打断,云箩跺脚怨道,“阿悉你话太多了,害的我数灯出了岔!”

她对那些宝贝黄金不感兴趣,心里只惦记着她的灯,她苦恼他在自己数灯时说那么多的话,害自己又要重新数一次。

褚芒被训了一顿,有些错愕,继而心中松弛下来,也对,是自己心胸狭隘,怎么能将那些小人与她混作一谈。

她又哪能与她们一般。

耳边数灯之声继续,她对刚才的话过耳便忘根本没在意,但是他还是想要解释。

情急之下的话一开口,便失了分寸,一声阿萝震惊了两人。

褚芒感受着轻触上齿残留的余韵,这个在心里念叨许多遍的名字,一出口他就根本舍不得将它收回。

云箩也惊住了,他怎么能唤她阿萝呢?

从前在平芜山,只有长辈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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