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熹微,马车快跑在山道上,如此就算是要离开平芜了,撤离分了三个方向,云箩去往的地方是南边。
从昨晚上开始,平芜山外围的兵值守得更密了,她根本来不及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完全,不过顺手拿了几件衣裳,就被彩玉塞进马车,包裹还是在马车里才系好的。
马车里只有三个人,耳边是彩玉表姐与晴碧姥姥的谈话,从她们的语气里,不难听出目前局势不容乐观。
云萝紧紧握住颈间的双鱼玉佩,摸着上边的暗纹,心才稍安。
有人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云萝扭头,是云晴碧。
云晴碧是云彩玉的姥姥,是族中唯一的女长老,本为淮阴云氏,后来淮阴一支汇入先岐之后,便也称他们为先岐云氏了。
她继承了淮阴一支的优势,虽卦术不好,但医术了得,她比家主年轻,但仍是一头白发,也一直是她在家主榻前照顾,彩玉偶尔帮衬。
此刻她用手在云萝眼前一晃,才说话:“刚才的话可记住了?”
云萝将脸埋进包裹里,摆了摆脑袋。
看她这副模样,云晴碧是又气又怜。
“你看看你,自回来后就这副潦倒模样,你表姐可没少劝你,我也说过多次,犀香燃尽,就是梦醒,你对一个梦又何苦留恋!”
云彩玉也在一旁配合:“是啊,你不过是入了一场梦,甚至那根本就不是你,你只是百年后的云氏阿萝。”
“不是的…不是的…”云萝慌忙将头从包裹里抬起来,睁着眼睛,固执地反驳:“我是存在过的…”
马车碾到一块石头,云萝不察额头狠狠撞向车壁,顿时红肿,她忘记去揉,冲着云晴壁固执地将头抬起。
执拗中暗藏可怜。
彩玉不想再驳她的意念,如何都是说不通的,为了两人不再争吵,她将姥姥刚才说的话复述一遍。
“山谷外的兵不是来伤人的,如果被他们拦下,千万不要起冲突,如果他们要云氏卜卦的古籍,给他们就是,但…”
她话风一转,微凝了眼:“后山的兵有些难缠,元沂云氏打着云氏的旗幡,朝廷似乎不想伤害云氏,对他们也礼遇,这倒难了我们。”
气氛一时低迷,众人心里知晓若是遇上元沂云氏的兵,怕是难缠。
窗外一道光闪,刺花了云萝的眼睛,她将耳朵捂上,等了许久的雷声并没有响起。
她刚准备说话,被人一拉,云彩玉脸色又凝了几分,与晴碧姥姥相视一眼,异口低声:
“是元沂云氏!”
元沂云氏那些穿着暗服的兵不再蛰伏草丛,皆纵身往马车而来,手中的佩剑反射着光,白晃晃的亮得瘆人。
“他们是来抢家主印的?”云萝小声问。
情况太急没人能回答她的话。
马车一顿颠婆,云萝又被甩在车壁上,这次比刚才力道还要大,云彩玉赶忙扑过去扶起她。
外面驾车的马夫询问:“大家没事吧?”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云萝惨白一张脸,沉重回复:“还行。”说完将帘子扯开,对外面驾车的车夫吩咐:“请再快一点,甩掉他们。”
云彩玉见她没事,又重新回到晴碧姥姥身边。
“阿萝,快抓紧了!”云晴碧也担忧着她,额头上红了一大块,她从怀里摸了瓶药扔过去,“待会儿记得擦擦。”
晴碧姥姥向来刀子嘴豆腐心,云萝应着,将药瓶抓紧。
想象中的颠簸没有来,后面穷追不舍的声音渐小了,马车突然在此时急停,众人控制不住身体往前倾。
好不容易稳住,云彩玉朝外问:“怎么回事!”
“姑娘、是…是朝廷的人!”车夫在外作答。
前方军队挡住去路,车夫也摸不着头脑,朝廷的人怎么会帮他们。
突然,军阵往两侧分开一条路,有一人被扶着出现,一身黑袍从头到尾挡完,看不清模样。
他不说话,也不放人走。
“姑娘、这、这……”车夫拿不定主意,又向马车里询问。
云彩玉也不知是何种情况,心里思及出发前的嘱咐,不要与朝廷的兵起冲突,她下令:“掉头,离开这里。”
“等、等一下!”
有人却不愿意走。
抱着包裹的少女自从朝廷的兵出现整个人就不太正常,脸色更加苍白,极力征求着:“毕竟、毕竟帮了我们,能下去道个谢吗?”
她边说边往马车外看,天色不甚清明,她使劲地看使劲地瞧,也看不清那道身影。
她忽然知道了些什么。
“表姐,你让我出去吧,我就出去道个谢,毕竟他…他们在帮我们…”
她眼中的希翼与恳求让云彩玉无话可说。
“你出去做什么,我看你是在那场梦里失了魂。”
云晴碧见不得她将自己弄得如此憔悴:
“你要找的人,是在百年前,你看看这世间,除了石头、花草树木,有生命的,谁能保证撑过百年!”
她是劝也是怜:“你如此执拗,双鱼玉佩怎么就选了你啊…”
云萝确实执拗,她心中有声音在驱使着她出去,她应该出去看一眼,她必须出去看一眼!
她不管不顾地撩起帘子,趁人不备爬出车厢,在前车车辕处她焦急地巡视着,最后目光落到那身黑袍。
有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露出来,双眸不得已相触。
这一眼可抵过百年。
脑海中闪过从前,每年秋分,无论晴雨他都会送上一篮柿子。
他曾教过她做柿饼……
人又哪能活过百岁,他那么努力地活着捱着,不过是为了……
再看一眼。
“阿萝,快进来!”
晴碧姥姥在车里焦急地呼唤,向她伸出手。
云萝竭力地摇头,昨晚到现在未喝过一滴水,她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包裹从怀中掉落散了一地,连她们叫她的声音都听不见。
手被人捉住,彩玉表姐在她身后将她往车里拖扯,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