郾城的百姓在瞧见这腰挂唐刀的男人时,立即纷纷绕开,生怕招惹上麻烦。
这也怪不得她们,裴言泽五官冷硬,生的又高大魁梧,那黑色劲衣之下包裹的肌肉更是紧实有力,他神情冷漠散漫,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深邃不见底,黑色的乌发用黑色布条高高束起,发尾正左右轻晃着。
看起来不好招惹的样子。
若不是那相貌生的足够俊俏,怕在入城时就有人害怕到报官。
郾城分两个城门口,城南与城北。
裴言泽是从城北进场,一炷香的时辰,就牵着身后马儿出现在城南口,还未抬头就听到一道嗓音柔柔的女声。
“卷饼可要加辣?”
裴言泽闻声去看,却发现本是自家婶子的茶水摊处,竟出现一名脸生的小娘子,那小娘子肤色极白,让他不由想起草原上空的云朵。
环顾四周,裴言泽并未瞧见自家嫂子的身影,嘴角不由向下抿去,眼底露出一丝冷意。
因嫂子不愿去京都生活,裴言泽又怕她闲不住,便买下城南口的茶水摊,还特意叮嘱过郾城的县官,可切莫让自个嫂子被人欺负去。
按理讲,这县官定不敢忤逆他。
可这小娘子又怎敢占了这茶水铺呢?
裴言泽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更不是那讲理的读书人,他就是个粗人,这解决的法子也糙的不行。
因为鸡蛋不够,唐春语气轻柔解释,若愿意等便坐在茶桌等上片刻,若不愿那只能明日再来。
这茶水摊只剩下她一人在,着实有些忙不过来。
喝茶,煎卷饼,冲肉汤蛋!
唐春恨不得有分身之术。
就在这时,一匹黑马缓缓的在她面前停下来,唐春抬头看去,马背上的人逆着光,模样看不真切,只知晓是名男子,他单手扯着缰绳,微侧着半边身子,用另一只手正轻轻抚摸马儿的颈部。
来者皆是客,唐春柔声问道:“客官是要喝茶?还是买些吃食?”
裴言泽居高临下扫了眼这小娘子,语气冷冰冰道。
“这里的裴嫂子呢?”
唐春立即警惕起来,她目光落在男子腰间那把唐刀上,以为是有人上门来寻仇,便道。
“早就搬走了。”
裴言泽双眼微眯,然后坐直身子,双手漫不经心摩挲着缰绳,他嘴角微微向上扯,明明是在笑,却让人察觉不点笑意出来。
此时此刻,裴言泽气恼至极。
这郾城县官狗没个屁用就算了,那何大也是死了吗?
他嫂子被人欺负这样,都不知晓给自己写封书信。
裴言泽踩着马镫利落下马,她缓缓走到唐春面前,眼中情绪隐晦不明。两人身高差距极大,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唐春朝后不断退去。
“我瞧小娘子肤白杨柳腰,声音娇软又动听,这抛头露面多可惜,还不如……”
话还未说话,裴言泽敏锐察觉到有人朝这边冲过来,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唐刀,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要死了!你这个裴老二!”
裴言泽扭头看去,只见自家嫂子手里的木根冲了过来,并狠狠的打在他的肩上,紧接着就听到自己嫂子破口大骂
“人家阿春尽心尽力照顾你嫂子,你倒好,一回来就犯病,还不快给人家赔不是。”
裴言泽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多想了。
他扭头看着站在屋檐下那双脸涨红的小娘子,连忙解释:“我以为嫂子的茶水铺被人占去,生气才……”
裴嫂子气不打一出来,手中的木棍更是毫不留情的落在自家小叔子身上。
“才什么?啊?就算真被占了,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好的而不学坏的学,不打你一顿,日后我还怎么有脸去见你兄长。”
虽然打的不是很痛,但也不能一直傻站着挨打,裴言泽挪几步,弓着腰,略有些滑稽地绕到马儿另一侧,却无意中瞥见那名小娘子眼底那藏不住的笑意,心头一阵悸动。
很怪。
裴言泽见过不少美艳女子,却从未有这种感觉。
像是躺在草丛中歇息时,突然吹来的一阵凉爽的轻风,亦是在最口干舌燥时,双手捧着冰凉的泉水,一饮而下。
舒坦!
他收回目光,对着追过来的嫂子道,语气幽幽道:“嫂嫂,留点脸面我吧。”
裴嫂子拿木棍的手微微一顿,看着比自个高大半个脑袋的男人,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裴老二不再是当年的小娃娃了。
裴言泽将马儿栓在茶水摊后方,然后走到那名小娘子面前,双手抱拳,声音低沉而又诚恳。
“方才是裴某误会小娘子,在此同小娘子赔个不是。”
唐春摇摇头:“无事。”
她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拉远两人之间距离。
因方才的闹剧,原本好奇肉汤蛋的客人都已经跑光,瞧这样子,今日的生意是做不成了。
裴嫂子似是想起什么,连忙站起身,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裴言泽。
“肚子饿不饿?”
裴言泽微微抬头:“饿,都能吃下一头牛。”
方才那小娘子的动作没逃过他的眼睛,裴言泽也不恼,今日之事本就是他有错在先。
裴言泽转身寻个位置坐下:“那卷饼是何物?”
这吃食他从未听说过,难免有些好奇。
唐春没吭声,只是蹲坐在那,用漏勺查看瓦罐中的卤肉还有多少,裴嫂子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她开口嘀咕着。
“这卷饼可是阿春捣鼓出来的吃食,就是用烙好的饼皮,卷上剁碎的卤肉跟鸡蛋,还有萝卜丝,再刷上一层又红又亮又香的辣油。”
裴言泽瞥了眼小娘子面前的小铁锅,咽了咽口水。
裴嫂子站起身:“阿春,你先替他做几个“料”足的卷饼,碎掉的鸡蛋让婶子来收拾。”
唐春点点头,柔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