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危这番话本是合乎情理的,但方许宁在信中说明了,等平危到朝歌城,让他想办法将人留在宫中。
应该是乐安察觉出什么,才会这样要求,皇帝首先信任自己的女儿,其次才考虑其他。
“皖城如今太过危险,你舟车劳顿,先在宫中歇下,届时有太医前往皖城,平侍卫便在宫中等候好消息罢。”皇帝生着一张慈眉善目的面容,在私底下,他也爱笑,如今这样与平危商量,难以让人拒绝。
平危不愿留在宫中,按照他的计划,送完信便连夜出发,前往皖城。
如今皖城的确危险重重,可他放心不下方许宁,临走时,容铃已经染上疫病,必然无法再在方许宁身边侍候,又与沈牧池不对付,那边压根没有能用的人。
自己若是不赶回去,殿下将会寸步难行。
平危向皇帝试探争取道:“正是因为皖城如今太过危险,属下更是因护在殿下左右,保殿下周全。”
“呵呵呵……”皇帝如何会让他再回去,他面容依旧和善,可眼眸微冷,道,“这倒是不用担心,乐安身边还有几个暗卫,他们是朕亲自挑选的最优秀的暗卫,有他们在,不会有人伤到乐安分毫。”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何况有沈家小子陪在身边,他是个稳重的人,有他在,朕更是安心。”
此话言之有理,在皇帝心中,方许宁与沈牧池是两情相悦,而沈牧池文武双全,有他在,便是锦上添花,珠联璧合,皇帝极是满意,这不比平危一个从前因犯了忌讳调走的平危好上千倍万倍?
想到这里,原本还将心提着的皇帝竟慢慢将心放回去了。
“可是陛下……”
“罢了,朕让人带你去往住处,你将消息一路带入宫中,劳心劳力,还是先在宫中住下,休养一番再做打算罢。”
见人如此坚决,平危不疑有他,只得先听从安排,过后再想办法。
皇帝招人进来带平危去宫中住处,那宫女他认得,从前跟着方许宁去避暑山庄的时候在皇帝身边见过,是御前奉茶宫女,极是得皇帝宠爱,由她带路,给足了他面子。
平危并非话多的人,现下离了方许宁,更是寡言,一路无话。
等宫女停下,平危才发觉自己竟是被带到方许宁出嫁前的昭阳殿。
“小殿下虽不在宫内,陛下还是将这处宫殿按照公主在时的模样保存着,平侍卫的住处也同样留着,”宫女谦卑有礼,并未仗着身份对平危有半分轻待,“晚些时候还有两个宫女过来侍奉平侍卫,照顾平侍卫这些日子的起居。”
平危受宠若惊,连忙道谢:“多谢姑姑照顾。”
宫女摆手笑道:“平侍卫的这声‘姑姑’我可不敢当,这一趟下来你算是立了功,待小殿下平安归来,到时候陛下可是有封赏的。届时平侍卫可就当真平步青云了。”
这话看似实在恭维平危,实则只是口头说说。朝中大臣哪个不巴结着她?
皇帝身边的老人,不论是何位份,都不容小觑。
“姑姑言重,往后如何还未可知,平危只求做好分内之事便心满意足。”在玄武门多年,早便磨平了棱角,与人相处,特别是与宫里边的人相处,最忌露出锋芒。
“那我便送到此处了。”宫女稍稍欠身便转身告退。
平危再次来到熟悉的宫殿,里边的一草一木还是那样熟悉,池塘边的小亭子依然还是从前的模样,亭子里面的那张贵妃榻倒是换了张新的,听容铃说好像是因为被殿下当做嫁妆带去靖安侯府,陛下又命人打了一张一模一样的……
自己住的地方在偏殿,与昭阳殿其余宫女公公住在一块,可因着是方许宁的近身侍卫,待遇比旁人要好些,独自住一间厢房。
平危刚到住处不久,便有三人过来。来人正是内务府掌事与两个前来侍奉的宫女。
见到管事,平危顿时后背发凉。
面前的掌事与那日夜里赶来红月寺的人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容。
“这便是殿下吩咐咱不可怠慢的侍卫小哥罢,”他满面笑容,与那晚阴晴不定,目如蛇蝎的黑衣人截然不同,“我挑了两个宫女过来,负责平侍卫的起居。”
平危并不能确定面前的人是否是那晚见到的人,二人间的差别实在太大,他硬着头皮道:“谢陛下恩典,劳烦大人还亲自过来一趟。”
“陛下吩咐,岂敢怠慢。”掌事笑眯眯道。
不多时,掌事便独自离开,留下两个宫女在昭阳殿。
现在平危留在宫中,计划打乱,不得不联系上面的人询问下一步该如何。
可身边两个宫女一直跟在身侧,他实在找不着机会将消息递出去。
好容易等到晚上,趁着夜色,将消息送到殿外,可他刚推开门,便见着一个宫女守在门外。
“大人有何要事?尽管吩咐。”
三更半夜,宫女如此尽责,使用轮班制守在门口,只为问半夜醒来的平危一句“有何事吩咐”。
这下平危便是再迟钝也噶发现自己被监视了。
他不得不勉强勾起嘴角,道:“去如厕,歇息前吃了许多茶水……”
“夜深露重,可要奴婢为大人添一件披风?”宫女如此贴心,事事为平危考虑。
“不必了……”
虽说了不必,可她还是远远跟着,瞧着是尽责,可到底如何便无人可知了。
眼见着实在寻不着机会,平危只得先回房歇息,明日再看。
这一晚,平危战战兢兢,不知何时入睡,等他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他注意到,进来服侍的宫女不是昨夜守在门口的那个。平危有些茫然,他只有一人,无论如何他一人无法熬过两个人轮班倒。
这消息或许注定是传不出去了。
正当平危想着如何在宫中度过这些时日时,他在送过来的早膳里发现了些别的东西。
早膳是两个肉包与一盅河虾蟹肉粥,在爽滑的虾仁中,他隐约觉着是咬着了什么东西。
平危眼神扫过在院子里洒扫落叶的宫女,果不其然见着了她匆忙躲闪视线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