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啊,坐。”
“四嫂子,你这是给元月缝嫁妆被的吧?这颜色可真正!”杨奶奶声音压得低,豆豆奶奶不自觉地声音也放低了。她脱了鞋,沿着炕沿盘着一条腿坐着,凑近了问:“是不是元月的婚事要定了?”
“还没个准儿,我就是先预备上,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杨豆豆奶奶自来熟地在针线簸箩里找到针,穿线,从杨奶奶缝线起头的地方往另一个方向缝。缝嫁妆被子也有讲究,请来帮忙的人需要儿女双全,不能是寡妇,杨豆豆奶奶倒也符合。一般不合要求的人不会轻易碰人家的嫁妆的,免得惹人厌。
厚被子一般要用七斤棉花,缝的被子就称七斤被子,冬天用;薄被子要用五斤,就称五斤被子,是春秋季用的,夏季不用被子,多是床单或者毛巾被一类。因为厚度关系,缝被子要用的针比缝衣服的要大不少,线也用的稍微粗一点的棉线,线轱辘都要大不少。
杨豆豆奶奶也是熟手,一上手摸厚度,就问:“这是七斤被吧,新弹的棉花就是软和。”
杨奶奶觉得豆豆奶奶找自己有事,不过她也不问,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等对方开口。果然,豆豆奶奶说了十来分钟闲篇,叹气说道:“四嫂子,你说这儿女真是生来讨债的,受十月怀胎的苦把他们生下来,小时候怕长不大,长大了得管他成家,生了娃再看孙子长大,就没个完的时候。”
“都一样,忙来忙去一辈子就忙儿女,他们生活顺了,咱们也顺心。”
“是啊,可不就是四嫂子你说的这话!你说咱们做父母的还能害儿女?不都是为他们打算,为了他们活得好呢。”豆豆奶奶说着就擦一下眼角,见杨奶奶停下针线看她,她就不好意思地勉强笑一笑,说道:“四嫂子,我,嗐,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来求你给出个主意。”
杨奶奶知她要进入正题,便把手里的针别在被子上,换了认真倾听的姿态,嘴里劝慰:“谁家生活都有个沟沟坎坎的,别上火,把自己急坏了,这一大家子还等着你操持呢。”
杨豆豆奶奶缓了缓,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良久才有点羞愧地说起来:“是我家小丽的事。”
杨奶奶整天跟话痨杨梅梅在一起,也知道许多事情,杨豆豆奶奶一开口,她就知道大体是啥事情了。豆豆奶奶其他儿女都嫁娶成家了,就剩一个小女儿小丽还未成家,不过今年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虽说法律上女孩子二十岁登记结婚,可村里并没有那么严格,虽说比上一辈人结婚晚了,也多的是十八九岁相看成功办婚礼的女孩,等孩子生了,给孩子上户口时补一个结婚证。
豆豆奶奶的小女儿今年十八,年中过了生日,她就开始托人介绍,原想着年底定亲,明年办婚礼。谁想小女儿总不中意媒人说的对象,挑了半年,落得个挑剔的名声,豆豆奶奶就着急了。村里的女孩子落个这名声可不好,媒人都不愿意给介绍了,那得罪了媒人,还能有个好?
眼见情况严峻了,豆豆奶奶就打算跟女儿好好谈谈,给她说说目前的情况,怕她任性之下坏了婚事。对村里的妇人来说,女孩子婚事毁了,这一辈子就毁了。谁曾想,母女俩一场谈心,女儿爆出个大事件,一下子把豆豆奶奶打懵了,她昨天恍惚了一天,晚上翻来覆去都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