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梅中气十足地喊：“检查卫生！”教室里的同学就磨蹭着往门口走。
有一位刚到的同学正好走到教室门口，他戴了带护耳的棉帽子和棉袖筒，这会儿都摘了，大大方方地接受检查。
因为冬天的时候，好多孩子不爱洗脸，也有人洗完脸不涂儿童霜，脸蛋被风吹出两团高原红，有的冻得厉害了还会有褐色的小痂，看起来脏兮兮的。罗文彬是个爱干净的小男孩，见了就皱眉，问：“你是不是没洗脸？”
“我洗了，你看我眼角都没有眼屎。”小男孩据理力争，还把小手伸出来，“手指缝我也搓干净了，指甲缝都没有黑色的！”一副骄傲的样子。
杨梅梅检查卫生已经很有经验了，她不为所动，叉腰伸手一指：“围巾摘掉，头抬起来，让我看看脖子有没有搓干净。”
夏天的时候，好多同学脖子上都戴着“黑项链”，洗脸也总是忘记洗，冬天虽然出汗不那么频繁了，可天冷他们都不爱碰水。
小男孩没一点儿犹豫，把脖子抬起来展示，得意地问：“干净的吧？”他双手叉腰，抬头挺胸，步子迈得像巴依老爷一样，“昨天我妈带我洗澡去了，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搓干净了。”
罗文彬惊讶地问：“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你妈妈去洗澡？你应该跟你爸爸去男生的澡堂子。”
这时候大人对于孩子的性别意识不太注意，一般妈妈嫌弃爸爸带孩子洗澡洗不干净，更愿意自己带，所以常常出现七八岁的男孩子还被妈妈带着去女澡堂的事。本来大家都这样，谁都不觉得奇怪，罗文彬这一说，倒让小男孩恼羞成怒了，冲上去就要打他，还叫嚣着：“我就跟我妈去，就跟我妈去！”
还好，杨梅梅反应快，拉着小男孩的衣领子，把他拉开了，才免了罗文彬一顿打。看他这个小模样，一准儿不会打架。
罗文彬还在疑惑同学怎么生气了，想了想，认真地对暴怒的小男孩说：“你是不是不会自己洗澡？要不要我教你啊？等你自己学会了，就可以一个人去洗澡了，不用妈妈带。”
杨梅梅觉得她要再加一把子力气才能拉住手里的衣服了。
杨梅梅暴力镇压了同学，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副班长虽然干活很积极，但是她心好累。
放学的时候，罗文彬羡慕地看着杨梅梅身边围着一群小孩子，大家一边往家里的方向走，一边从路边团了雪球打雪仗，打了就跑，后面的人就举着雪球追，被打的人也不生气，还笑得很开心。想到妈妈说要合群，要跟同学们做好朋友，罗文彬抓着书包带跑了几步，追上杨梅梅，问：“杨梅梅，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
“好呀。我们约好要去街道吃羊血饸饹。”看到罗文彬皱眉，杨梅梅就问，“你没带钱吗？我可以借给你，一碗只要一块钱，我们都是两个人分一碗，每人出五毛钱就好了。”因为一大碗确实吃不掉，吃半碗的话，还可以留一点肚子回家吃晚饭，就不会被家长发现偷偷在外面吃东西的事了。
罗文彬妈妈对他的饮食管得比较精细，平时家里不吃血和内脏，也没吃过荞面，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带钱了，那我们一起去吧。”颇有点壮士打算牺牲前的义无反顾。
羊血饸络冬天卖得最好，因为天冷，吃一碗冒着热气的羊血饸络，又补又热乎。小朋友们显然常来，他们很快分好组，两人一碗吃起来。
罗文彬因为长相白净，总是穿新衣，说话也总说普通话，显得和班级同学格格不入，最后跟杨梅梅分一碗。原本总是和杨梅梅吃一碗的蒋文文生气地瞪了他好几眼，然后和杨豆豆一起分。
羊血很嫩，饸饹虽然颜色不诱人，但细细的，嚼起来口感很特别，罗文彬小心翼翼地尝了几口，很快就喜欢上了，吃得鼻尖冒汗。
冬日天短，吃完饭天色已经发暗，大家就一抹嘴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