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两人一时无言。
“你怎么来了，不去休息一下？处理的怎么样？”
张海侠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想他已经抽完就进来了。
“就那样儿呗，我们可没杀错人，不过那些人还真被忽悠过去了，警察那边倒不担心，毕竟他们可都自顾不暇。不过那个大胡子倒有点麻烦，毕竟他的身份不一般……我们可差点就被丢进海里喂鱼了。”
他最近在想办法要怎么接近董小姐，毕竟她是船长女儿，拥有着一切特权，但这位董小姐……几乎不给旁人任何接触的机会。
“解决了就好，这段时间辛苦了，累了就去休息一下。”
张海盐的情绪变得比其他时候要放松很多，他走上前，自己拿了一把椅子在他旁边挨近着坐。
“这都五天了，怎么还没反应？”
“总归是累了，她也要休息吧。”
之后屋里没人说话，只有两个人轻轻的呼吸声。
思绪收回，张海侠看着她的动作缓缓地滑到她的身边。
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盯着海面上的月光。
“来一块吗？”
张海侠突然问道，掏出了兜里仅剩的一块糖，这本是他买来哄孩子的。
“多谢。”
她没拒绝，盯了一会儿之后，选择接过，却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
“细细想来，也是有点缘分，我第一次吃到这种东西，也是一个张家人给我的。”
她抱臂缩在椅子上，似乎想起了什么以前的事情，娓娓道来，气氛终于不再那么沉默。
那个时候，张家要办年会，她给自己认识的每一个人几乎都送了礼物，主要是一群小屁孩，那个人是他们的老师之一。
“我还记得我送给了他一副手套，也叫手闷子，后来，回去的时候就发现桌上放着一颗糖。”
那时她还不太明白，一颗糖，对于张家人来说算得上是很少见的东西。
不是买不到，是不需要。
他们不需要这些东西，那些人的人生大概是没有什么味道的。
他们会抹平张家人人性中的那些不需要存在的东西，譬如感情。
感情会误事，这对于张家人来说是大忌。
“那时我整天无所事事，起了闲心，几乎每天都去逗弄他，觉得那个老木头冷冰冰的样子很有趣，看他气极却又一副强忍的样子更有趣。”
但偶尔又会觉得很无聊。
抛开一切的外界因素不谈，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是个人。在她的记忆里，她几乎没有见过那群人的脸上有过新鲜的表情。
连几岁的孩子都是那样超出常人。
“我再也没见过他，有些人，或许这辈子已经见过最后一面了。”
熟知倒谈不上，唯一知道的就是关于他的名字，生死亦不知。
有过短暂交际的不止他一人，还有很多，不过都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没有人能逃过时间制造的意外。
就像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普普通通的一天，那般变故突生，自此阴阳相隔，再不得见。
梦里方知那思念难捱，是这世间没有尽头的东西。
她不由得怀疑究竟是自己思念过度还是出于何故，为什么哥哥会说她不该来这里，这里是哪里？那不是她的梦吗？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连痛意都是那么的清晰。
又或者，那根本就不是梦……
“想来，你应该不知道张家人的事吧？”
“不曾。”
他知道干娘身上藏着秘密，但是从未过问，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秘密。
“如果有一天真到了某个时候，你们可以去找一个人，其他人或许不一定可靠，但这个人你们一定可以相信，那就是张家的族长。距离我们见过已经是好几年前，只是我如今也不知道他在哪，但我了解他，他一定会是一个可靠的人，不过，他应该也不好过。”
生性本就不爱多言，也不知道他长大了变了没有。
“所以，如果以后你们有幸遇见他的话，记得替我照顾他一下。”
“那孩子，太苦了。”
可是她话一出她就立马意识到了这个要求几乎过分，谁又不苦呢，谁又是好过的呢，世事总是无常。
“如果有机会的话。夜里的风太大了，受了伤就尽早去休息吧。”
他少见地发话，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很明显不会是他身上的。
“没事，我很清醒。对了，这段时间耽误了，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之前的一段时间他一直没怎么出房门，估计是她的血起了作用，他应该会比较痛苦，毕竟重新长出血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之后就差不多能够渐渐活动了。
“效果很好，夜里疼痛难忍，身体里像是有几千几百的虫子在疯狂地撕咬，不过我已经能忍下来了。不过我始终不知道为什么，你以前也救过很多人吗？”
他回答的云淡风轻，但至于那蚀骨的疼痛究竟有多疼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但我杀的人更多，有没有觉得，我很坏？”
她轻笑道，从小到大她都从不委屈自己，生前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死后就更是无所顾忌。
“我并不这么觉得，善恶好坏并不能简单的定义，我见过有人做了坏事一辈子临死却做了唯一一件好事，也有好人当了一辈子却难得糊涂。”
好坏全凭自己的选择罢了。
“那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精光。
“你非常聪明，但我奉劝你一句，好奇心太强不是一件好事。”
她不希望有人好奇自己的过往，好奇心可能会引发很多不可控制的东西。
不论她是不是多虑，她都有必要提醒他，她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
她不会为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任何事，停留。
“阿姒姑娘，不要紧张，如果冒犯到了你，我对我的话表示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