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马婆子那心里头所言的种种,三太太心里头终觉着八娘年岁小,委实不该苛责太多,思忖再三,又瞧了眼四下无人,适才将心底藏着的秘密告诉了八娘知晓,只期望她晓得轻重,便是为了她父亲的前程,日后也该约束着自个儿,不能再似从前那般肆无忌惮的欺负了九娘惹了钱氏与四叔不快去。
“这事,本不该告诉你一个孩子家家,但关系到你父亲的前程大事,便你只一个六岁的孩子,日后行事也得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错处来才好。”
三太太本想言明,八娘从前在女学同六姑合伙欺压九娘的事,但,终归还是想着给她留些脸面,且,该受的罚,她也受了,应当晓得错了,若然再提及那些个污糟事,只怕是教她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了,原本就难得回一次金陵,委实没有尽到为人母的本分,到底是亏欠八娘许多,如此这般想,三太太便越发心疼起八娘,再不愿意提那些个错处了。
“你父亲此番盼了好几载的徽州通判总算是有望了,我总得提前回去将后院打理妥当,不至于让你父亲有后顾之忧,另还有,徽州那些同你父亲有来往的同僚们的夫人太太,也需要打点一二,总归是无法在梅花巷久待的。”
三太太的话音刚刚落地,立时就见八娘两眼好似放了光似的亮堂起来,三太太自觉好笑的似的,不由得拿帕子掩了掩嘴角,又想了一遭,终归是不放心的拍着八娘的背嘱咐道
“此事还有待商榷,只怕还要待几个月才可落实,你可别到处乱嚷嚷,此事本不能同你一个小孩儿家家说,便是你兄长那儿,你父亲也没有透露半个字去,你可晓得轻重。”
八娘笑的眉眼弯弯,自是无有不应的,这会子的八娘只一心想着父亲即将升官了,自个儿的身份也便能往上抬一抬了,至于将才那些子埋怨自个儿母亲的心思,便也就尽数抛之脑后了,也就喜滋滋的应了声
“女儿是大姑娘了,自晓得轻重,入了女儿的耳,绝不会再出女儿的嘴。”
三太太瞧着自个儿闺女这般乖巧懂事,立时就将她在怀里头搂的更紧了几分,嘴上则缓声教导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此番你父亲能升任徽州府通判,你大伯父同你四叔父可是出了大力气的,便是你远在保定府的二伯父也有出力的。”
八娘将自个儿脑袋在三太太怀里头蹭了蹭,一副只管撒娇卖乖的模样,不由得惹得三太太心下更是软的能滴出水来才好。
但,在三太太瞧不见的八娘眸子中以及心底,对于她的大伯二伯以及四叔此番拉扯父亲一把,并没有半分感激,只觉着父亲虽不是祖母嫡出,却到底是他们三个的手足兄弟,拉拔自个儿的兄弟,本就理所应当,女学里头的先生也教导过,一个家族想要繁荣不衰,心里头得想着一荣俱荣一算俱损的道理。
此番大伯二伯以及四叔帮衬父亲,可不就是帮衬他们自个儿嘛!
但,这些个心思,八娘只敢自己在心里头想想,却不敢透给自个儿母亲知晓。
而三太太还在高兴着八娘到底是沈家女,才这般小的年岁,就如此知礼懂事,于是再开口往下道时,言语里头也透出好几分的轻快愉悦来。
“且你四婶待你素来宽厚,我又不能日日待在你身边,日后可得记着好生敬着你四叔父四婶些个,日常闲暇时,亲手绣些帕子荷包鞋袜的小物什,多孝敬孝敬你四叔四婶,也不枉他们疼你一场。”
八娘很是不耐烦三太太提的这些个,甚至想同自个儿的母亲辩一辩,平日里,她母亲以为的好四叔,压根就不管内院的事儿,兴许七娘,四叔还上些心,但似她们这些侄女,却通通丢给钱氏那个惯会装贤惠的伪善的货色,不过是每月贴补些许几两银钱亦或者珠钗胭脂小物件罢了,又能值当什么,她却凭此小恩小惠赚了个好名声。
到底谁赚了?谁赢了?
也只有她的母亲,才会傻到真个儿认为钱氏是贤惠大度,一心为子侄着想的好四婶呢!
但这些个话,八娘却不敢当面同自个儿母亲争辩,就她母亲这个人脾性,但凡听到了这些个有的没的,只怕要罚自个儿抄好几遍的族规与女戒才好呢!
八娘默默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装乖卖巧的听着三太太絮絮叨叨的叮嘱
“这些个事儿虽小,你却要上些心,我们小三房本就要靠着你伯府与叔父帮衬,你自个儿呢,也需得多注意些言行,平日呢,同老三房的姐姐妹妹们多友爱些个。”
“尤其是你四叔四婶所出的七娘与九娘,此番你四叔可是付出顶多,你父亲能得徽州通判的缺儿,实乃踩着你四叔得了好儿,日后你心里头得有些数。”
八娘实在受不得自个儿母亲左一句右一句的说教,她倒是很想说说九娘是如何与自己不对付,她的好四婶与好祖母又是怎般罚的自个儿,但,毕竟是自个儿受了罚,若然被她母亲知晓了,只怕要平生多少波折,倒不如埋在肚子里头的好。
却不成想,三太太早已在马婆子的信中晓得了她的一切,只是不愿落她的面子罢了。
此番,母女俩人各存了各的小心思,倒是让八娘犯错被罚的事遮掩了过去。
而三太太对八娘的不满一概不知,还在语重心长的教导着八娘。
“也不是母亲妄自菲薄,实在是你外祖家同他们三个无法比。”
又来了又来了,隔了两年回了来,又说这些子老生常谈的话了,八娘心里头颇为鄙夷,但面上却多是乖顺,这也让三太太更有说下去的欲望。
“你大伯母出自太原王氏嫡支一脉,那可是往上数千百年都是名门望族,你二伯母出自庐阳秦氏,本就是世家大族,她曾祖父更是帝师,而你四婶也是出自柳州钱氏,家里头出仕子弟不知凡几。”
三太太眼露些许羡慕又摇了摇头自嘲的叹了一声
“而云家只是耕读之家,这三四代拢共才出了十个进士都没有,又哪里能同那三个世家大族相提并论,倘不是你外祖是个有能耐的,一度升任了金陵知府,我也不会有幸嫁入沈家,只是你外祖一去,云家便越发落寞了,面对他们三个妯娌,底气便有些不足,也实属常理。”
话到这儿,三太太又露出一抹开怀来,捧着八娘的脸认认真真同她道
“可你不同,你可是